转：天堂的蛙歌

何日君再来

                                                   天堂的蛙歌                                                                                                --南山闲云
    前天晚上，忽然从QQ群里看到蛙哥去世的消息，我错愕得差点失手把怀抱中的孙子扔到地上，半天回不过神来。后来，发现好几个文学群里都在聊蛙哥，好多和蛙哥素不相识的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有和我差不多的反应。
　　我知道，蛙哥瘫卧病榻30多年，和大部分文友只是神交，很多人和我一样，甚至在网络上也没有和蛙哥有过一次简短的对话，但是蛙哥的去世，为何能够触动这么多人的灵魂呢？我想，这当然来之于这之前蛙哥给我们带来的震撼和感动。
　　蛙哥原名梁辰，1959年生，海阳市辛安镇辛安村人。井底蛙是他的网名，这个名字是他的一种自我解嘲，也是他对自己生活状态的一种描述。因为患有进行性肌营养不良症，从19岁时他逐渐瘫卧病榻，37年的床第生涯，他以诗书慰籍身心，向自己打开了一扇阳光之窗。从1992年开始陆续在《胶东文学》，《星星诗刊》，《黄河诗报》、《未名诗人》等各类媒体发表诗歌散文小说等二百多篇。并入选著名诗人古筝编纂的2010年“中国男子汉诗歌百家”之一；著有乡土诗集《石榴茶》等。虽然瘫痪在床30余年，但他心底阳光，他的文字，一字一句都充满着欢乐向上的正能量。
　　第一次听说蛙哥，是来之于阿兮的一个分享——《梁辰：井底一笑向天歌》。这个连接告诉了我们梁辰的不幸和坚强，让我们知道生命是如此脆弱，又可以如此坚强！
　　十五六岁开始，梁辰走路常常莫名地摔倒，高高的个子却瘦得像麻杆，跑步无力，也不能干重的体力活——这对一个乡下孩子来说，简直是不可理喻的事情。从公社医院到县医院，甚至附近的驻军医院一路下来，结论是：没病，开一点维生素之类的补一补就好了。村里的‘赤脚医生’认为他骨头有问题，用自己的发明的‘狗骨’针为他注射了半年多，屁股上打针的地方肉都纤维化了，结果却是越来越没劲。这种现象到梁辰升入高中后越发严重。学校的体育老师觉得梁辰患的可能是一种不常见的疾病，就把他一个在青岛当医生的亲戚介绍给梁辰的父母，让梁辰一家去那儿看看。青岛的医生看后，痛心但又明确地告诉梁辰的父母：“这孩子患的是‘进行性肌营养不良’症，不好治，国内外没有医治好的先例，病情比较缓慢，病人的肢体慢慢的肌肉萎缩，直到瘫痪，最后是心肌萎缩导致患者窒息……”
　　这时候，梁辰19岁，青春绚烂的天空骤然间布满了阴云！是诗歌，给了他无限的惊喜和希望，让他重新见到了灿烂的阳光。那个时候，没有有线电视，更没有电脑网络，梁辰对外联系的唯一桥梁是一台半导体收音机。一个傍晚，他半躺在炕上，手里拨着收音机的调台，不经意间转到了好久没有听过的英国BBC华语节目，那个在被干扰之下的女播音员忽强忽弱的声音，忽然清晰了起来——这里是BBC英国广播电台，现在是‘听众园地’节目，下面向您播送的是中国山东省烟台听友梁辰的《海边一日》……”梁辰回忆说：“当时我的心一下子停在那儿，好半天才缓过来，立刻声嘶力竭地喊母亲，‘妈，你过来听听，他们念我的文章了！’母亲吓得差点背过气去。”梁辰说，那年夏天，自己偶然听到了BBC的“听众园地”节目，只有短短的五分钟，说的大多是听众们自己生活中的一些有趣的经历，千把字的小文章，梁辰就把自己去海边对虾养殖场游玩的一天写了下来，按收音机上提供的北京地址邮寄了出去，没想到居然亲自听到远在大西洋之外的声音朗读自己的文字！十几天后，梁辰收到一张来自北京中国银行的挂号件，里面是张印有一个鹰头的英国某银行的支票，家人找来认识英文的老师看了，说是稿费二十英镑。这从天而降的将近200元人民币的收入，让梁辰掩饰不住内心的自豪。
　　几米在书中写：“掉落深井我大声呼喊，等待救援，天黑了，黯然低头，才发现水面满是闪烁的星光，我总在最深的绝望里，遇见最美丽的惊喜。”而收音机里传来的署有自己名字文章的朗读声，燃起了梁辰认真、努力活下去的勇气，诗歌为他带来的是惊喜，是希望，是生命。从此之后，梁辰开始了他的文学之路。
　　随着时代的进步，梁辰拥有了电脑和网络，“写诗和上网已经是我现在的生活方式了。”梁辰笑说，“我没法出门，也没见过什么‘世面’，要不怎么说是一只‘井底蛙’呢。”在炕头上坐了三十多年的梁辰是坚强的，他学会了用电脑，学会了诗歌创作，凭借的只是一个手指头在键盘上敲打。“我写诗都是‘一指禅’。以前有几本诗集来着，但都送朋友了，现在的诗一般都写在电脑上。”梁辰说。一个三十几年没有出去采风的人，如何产生平日里写作的灵感？那些充满乡土气息的诗篇，梁辰这只坐在家里的“井底蛙”如何触嗅？“我有回忆啊，有太多的回忆了。奶奶的豁牙，儿时门前墙上的爬墙梅，院子里的月季花，我都记得。” 对于记者的疑问，梁辰解答，“父亲有时会帮我订一些刊物，我从书里也能汲取灵感。
　　诗歌为梁辰带来了惊喜，也为他赢得了尊重。梁辰的诗越来越有名气，他的每一首诗，都充满着阳光和欢乐，充满着勃勃向上的气息。梁辰是一只井底蛙，但是，他的井底充满阳光。梁辰最为感人的诗作，是他为汶川地震而写的《中国不哭》。2008年5月12日，四川汶川特大地震使数以万计的家园破碎，多少人面对永隔此生的亲人，以泪洗面。梁辰每晚看电视，也被深深地震撼了，带着久久不能平静的心情，梁辰写下了《中国不哭》，并发在了某军事网站上。在诗的后面，梁辰写道：“希望有谱曲能力的人与我一起合作，把这首诗谱成一首歌。”“我不能劳动，也不能去灾区当志愿者，而且没有钱可捐。我所能做的，只是为汶川写一首诗歌。”后来，经过退伍老兵、金华市规划局婺城分局局长田建设的改编和谱曲，这首歌一次次地在电台、电视台唱响，感动了无数的中国人。“中国不哭/中国不哭/点燃一盏心烛/让我的爱伴你上路/唱一曲挽歌/我在你身边不孤独/那灿烂的星斗/就是你的归宿/呵，血染的五月啊/不相信眼泪不认输……”
　　中国不哭，梁辰不哭！他身残志坚，在生活的磨难面前毫不气馁、畏惧，甚至在举国哀痛的低迷气氛中依然坚强地鼓励国人不哭，这是何等的震撼人心呀。梁辰在他的后半生，写下了大量的作品，这其中有小说，有散文，有诗歌，也有朗诵诗，他的作品有结集出版，而更多的地散存在网络上，通过网络的传播，鼓励和感染了无数的人。他的诗作清新、阳光而又纯朴，我记得他对爱情的表白是这样写的：我会一辈子对你好/做不熟饭我等着/……小孩哭我哄着/你吃馍馍我吃饼子……这首诗曾经让我忍俊不禁，也让我久久的思索，这是一种怎样纯朴而又深沉的爱呀！
　　我注意到，在阿兮的邀请下，梁辰于2014年4月13日在191农资人网站论坛注册，到7月15日最后一次登录，3个月时间他发了28篇文章，有近十万字。据阿兮介绍，他最后离开网站并不是因为身体的原因，他最后登录时告诉阿兮：“我最近在赶写一篇小说，我写的慢，编辑催呢，最近不能去文苑支持你了。”我不知道梁辰的这篇小说是否完成，我只知道，梁辰确实写得很慢，因为有曾经去看望过他的文友这样描写过他的写作：蛙哥面前是一陈旧的小炕桌，桌上摆着键盘和鼠标，一米开外依墙的小柜子上，是一台电脑和一台14英寸的彩电，这是他通往大千世界的另一扇窗口。通过这个窗口，蛙哥将他不屈的信念和顽强的生命毅力传播给了我们，我们又通过这个窗口，与他紧紧相拥在了一起。我一直在想他是怎样推开这扇窗口的，实在憋不住了，就说：蛙哥，你把电脑打开吧。蛙哥努力前倾着身子，十指在炕桌上移动，左手落在炕上，摸索出一把挠痒痒的孝子手，而后，用孝子手伸向电脑按钮。电脑启动后，他艰难地用左手托住右手腕，在键盘上敲击，当一个个字符跃上屏幕时，汗珠也从他的头上渗出。我睁大双眼，惊讶的说不出话来。我根本无法想象，那些充满阳光气息的田园诗篇，那些反映低层人群生活的文字，那些在网络里与我们嬉笑玩耍，一起疯狂写出的幽默、诙谐的妙句，竟然是在这样艰难的状态下写出来的，望着蛙哥，我又一次无语凝咽……
　　我曾经在网络上查过“进行性肌营养不良症”这种病，这是由遗传因素所致的原发性骨骼肌疾病，其临床主要表现为缓慢进行的肌肉萎缩、肌无力及不同程度的运动障碍。即使是良性的，大多也只可存活至40～50岁。“大约从2007年的开春时候起，我发现自己的呼吸出现问题了。阴天下雨之前，或者是哪顿饭吃的过饱了，就觉得呼吸有些吃力，还有晚上仰卧，或者面朝左侧睡觉时也是呼吸不畅，常常从梦中憋闷而醒过来。开始以为是偶尔的感冒引起的，但是时间久了，情况并没有减轻。我知道，我生命倒计时的脚步加快了。”这是梁辰博客中的原文，梁辰从容面对死亡，从来没有因为死亡的邻近而消沉，“阎王小鬼你走开，地狱门前我唱歌！”梁辰在自己的博客中写道。191文苑里，有梁辰的一篇《生命的契约》，其中有这样的描述：“我的世界是阴阳颠倒的世界。一大清早，当别人要起床的时候，我却要躺下。像往常一样，父亲帮我铺盖躺下。因为我躺下以后不能自己翻身，左侧髋部由于长时间压迫，几年前曾经造成局部股骨头坏死，后来治好了，晚上我再也不能躺下睡觉了，所以我现在都像老和尚打坐一样，只能坐着睡了。父亲每天早起，将我放到躺一个小时，也算是稍稍的放松一下，再过来把我扶起来，伺候我洗漱，烧火炕，吃早饭。周而复始，这样的日子已近十年了……”九年前，他的和他患有同样疾病的小弟去世，两年前母亲又因操劳过度猝然离世，生活的打击，让梁辰的父亲苍老了许多，梁辰有时候会想：我一个年过半百的汉子，要一个耄耋老人天天伺候着，真是于心不忍。他对爸说：爸啊，我这么个人给你老添了多大的累啊！真是造孽啊！但是梁辰知道，既然老天把我们爷俩的生命连接到一起，也许是一种前生的约定吧，想到这里，他说：我就没有权利自己放任挥霍和沉沦，尽管活着比死难上一百倍，也不能放弃这一纸生命的契约！他在《老青蛙翻唱365里路》中说：“我那万丈的雄心，从来没有消失过！”但是，生命无常，我们怎么也想不到，2014年8月20日凌晨两点多，梁辰先生突然与世长辞。
　　“只要能呼吸/就有尊严地活着/你这样说/可是我知道/这多么得不易/有时候活着/需要多么大的忍耐和坚持/就象清平湾那头断腿的老牛/它留在土地上是多么痛苦的脚印/想你一个人坐在地坛公园的夕阳下/内心里/该是怎样的凄楚/尽管你用钢铁打锻了自己的名字/我深知你这三十年/是怎样无以名状的磨砺……”梁辰在他的《悼史铁生》中喑哑地吟唱，而史铁生在《我与地坛》中也说：宇宙以其不息的欲望将每一个歌舞炼成永恒，这欲望有怎样一个人间的姓名，大可忽略不计。”是的，宇宙会将生命的歌舞永远持续下去，不管这个歌舞演员是谁，但天地这个舞台上会永远有舞者存在！
　　蛙哥走了，走向了永恒。今年母亲节那天，蛙哥想起母亲，创作了这样一首小诗：母亲，天堂里也有春天吧/那就把星星种植成康乃馨/在今天，采一束/每一颗，都是我思念的心//堂前的归来燕/等你回来，栓一根晾衣绳/晾一晾它们阳光下的爱情/雨后的春泥，修补了旧日的剥蚀/夜晚的呢喃/却无法抚慰父亲孤枕的梦//门外的老槐树也开花了/再也没有人来采撷/蒸煮后的果腹的美味/如同你牵挂的我，躲在一扇窗户后/读自己的影子//用什么样的尺子/能度量我们与天上的距离/母亲，你抛下一束彩虹吧/让我春天的梦，攀缘到你的怀抱/或者，做一颗你身边的星宿……
　　天堂井底何太近，欲哭无泪送蛙哥。现在，蛙哥与母亲团聚在天堂，我们看到，蛙哥笑了，他的笑，是那样的阳光，那样的灿烂！他是一个一屈的灵魂，他是一个高歌的灵魂，他自以为坐在井底，却唱出了天下最美的蛙声，现在，他去天堂歌唱了，从此，每一个月明星稀之夜，天堂里都会传来最美的蛙歌。我们期待的他的那本书会出版，那本书的名字叫——《且听蛙鸣》。

王冬梅

蛙哥一路走好！来世您一定有个健康的体魄！

正德

天堂井底何太近，欲哭无泪送蛙哥

周传江

不甘命运的蛙哥、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