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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来安论坛 于 2018-3-30 09:53 编辑
我的故乡
我的故乡
——听听那冷雨
我在风景如画的皖南长大,故乡绩溪是红顶商人胡雪岩,新文化运动倡导者胡适,以及现任主席的故乡。徽菜,徽墨,徽剧的发源地,是徽商的故里,徽文化重要的发源地之一。离开家乡多年,忽然觉得在这样的地方长大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情。
童 年 四 季
我的童年基本是放虎归山似的放养的。那时母亲在蚕种制造厂教书,工厂很大,比一般的村子还大。里面有好多的桑园、河流、青山,厂里有自己的幼儿园和职工子弟小学,是一个充满田园气息的小社会,是孩子们的乐园。
春天来了,我们挎着小篮儿去田野里挑马兰头,喜喜菜(就是荠菜),回家了交给妈妈,她就会做出花样,比如打点心(类似四川的抄手),或切细了和豆腐干凉拌,加点麻油,很爽口的一道菜。那时家家户户都有个腌菜坛子,初春的时候常常在坛里捞几个水萝卜,青的绿的辣椒,或是脆嫩的黄瓜,做小炒配料。我常常围在妈妈边上,眼巴巴的看她切菜,妈妈总会随手递给我一两块,我就像吃糖一样将泡菜含着,和小伙伴们去疯玩了。到了天色微黑的时候,总能听到妈妈大声的叫;“嗨,回家吃饭了!”邻居的叔叔阿姨听见了,会叫我快回家。远处那朦胧温暖的灯光,母亲的呼唤,还有清贫生活下母亲精心准备的香喷喷的饭菜,让我一路狂奔。
夏天是孩子们的天堂,有无数的宝贝等着我们。放学了相伴去后面山去采映山红(即杜鹃花),在河里洗净了,就大把大把的往嘴里塞,微酸清甜。在那个没有什么零食的时代,花就是我们的零食之一。可以吃的还有美人蕉,雨后在屋前背后摘下红红的美人蕉,把玩一下后,花蒂部分,我们像吸果冻一样,类似蜂蜜一样甜甜的甘汁就流入了口中,那时吃糖都是很值得骄傲的事情,这甜甜的美人蕉就成了我们的糖果。不过,我们还是很有恻隐之心的,吃了几瓣花就会收手了,留着看和以后吃。我们最常吃的零食是桑椹,所谓靠山吃山,因为是蚕种制造厂,所以有无边无际的桑园和采之不尽的桑椹。我们就挑那乌黑饱满,边采边吃,吃罢一个个烈焰黑唇。有时候妈妈会问,:“又跑去玩了?”我们说,“没有啊,在同学家做作业。”妈妈就会故作严肃的说,“还骗?看你们的嘴巴!”那时很佩服妈妈,无论我们干什么勾当,她都能猜得出。周末,我们会跟着邻居的叔叔去桑园挖桑蕨虫。看准一颗桑树后,用斧头从中间劈下,会有白白胖胖的桑蕨虫,像蚕一样的。拿回家后,放在灶火上烤,一会儿就香气扑鼻,外焦内嫩,我们就抢着吃,那时无知无畏,极好的胃口可以颠覆一切食物。现在别说吃了,就是看都觉得有心理障碍了。
夏天最常去的还有家乡的那条河。从单位正门出来,穿过桑园,就到了那条清澈秀美的小河。放暑假时,我们瞒过家长,几个小伙伴们去河里玩耍。拉一个渔网,在那站一会儿,就有鱼被兜住。有一次看到一群鸭子游过,我跟着它们走,在一个有水草丛的地方,竟然摸到了鸭蛋!那时就算什么也没捞着,在河里戏嘻玩耍的半天,让小伙伴们在归途都是欢呼雀跃的。我们在河里玩耍时常能看到一个空袖管的年轻人,他叫道明,就以捕鱼为生,可惜一次在放时手被炸飞了。那时每天早上他会去我们单位卖鱼,将各种小鱼穿在一起,一块钱一串,每次妈妈都会买,想必现在爱吃鱼的习惯就是小时养成的吧。当时单位里的人对道明用炸鱼是有看法的,说照此下去,以后河里鱼会越来越少的。而实际上,并没有让鱼灭绝,是上游的化肥厂,水泥厂等的污染,让那条河失去了颜色,那条河,如今只能在记忆里潺潺流过了。
我曾经长达七八年不吃熟西瓜,起因是小时候吃翻了。那时厂里自己种西瓜,作为职工福利常常可以分瓜吃。我们会随邻居的叔叔们去瓜田玩,看他们一拳头下去,就砸破一个瓜,只挑红的甜的吃,颜色不好的就仍在一边了。有一次我吃高兴吃撑了,结果回来吐得很惨。从那以后,基本不吃熟瓜,有时看在大家的情面上勉强吃点西瓜,也是半生不熟的才肯吃,而且啃得只剩瓜皮,往往朋友很诧异,问,:“西瓜有这么好吃吗?都快吃到皮了!”我不好意思笑笑说,:“这一层好吃。”
夏天放学是最值得期待的。厂里因为要冷冻蚕种自己有个大冷库,顺带可以做雪糕。每家都发了冰糕票,放学了我们就拿个保温瓶飞奔过去领雪糕。雪糕是食堂的师傅做的,在一个个铁格子里倒入麦乳精和奶粉,插上竹棍,塞入冷库就成了。我们高举双手希望师傅早点能让我们领到盼了一天的雪糕,往往在路上,就被我们吃掉一半了。
晚上纳凉的时候,将竹藤椅和竹床搬出来,左邻右舍坐一块儿,大人们说着家常话儿,孩子们就上天入地的玩,去逮萤火虫,捉蝈蝈儿,玩累了,就回来吃东西,除了雪糕,还有大人炒的南瓜子和葵花子,在母亲温柔的细语和吃饱了的满足中,孩子们终于闭上了眼睛。
秋天来了,丰收的季节,只要上山,总有那么多好吃的。比如毛栗子,毛茸茸的浑身都是刺,我们就放地上,用鞋子磨几下,栗子就现身了。拿起后一剥,往嘴里送,那个清甜哟,百吃不厌,到现在我还喜欢吃生板栗,想必是那时美食的印象根深蒂固吧。山上还有乌饭,就是黑黑的果子,甜甜的,还有雨衣,是红红的表面有微刺形状像一头尖的小枣,入口很糯甜。我们就一路走一路吃,那时觉得山是神奇的聚宝盆,什么都有。山也是我们的游戏王国,我们会挖个大坑,上面用茅草和松针伪装一下,诱使小伙伴走过来掉进去,谁若不慎中计,我们那个开心哦,笑得在地上打滚。学校组织秋游,也是安排在山上。大清早妈妈会准备好一些吃的,食堂里打来馒头和包子,用油煎的脆黄的,还买了饼干,那时这可是稀罕物。记得当时看电影“上甘岭”,其它的情节记得不是很清楚,但对电影里那种吃一片可以管一顿饭的压缩饼干兴趣极大,每一次讨论都是唾沫四溅,想像那该是什么味道,多么神奇。妈妈一向是个懂得生活的人,宁可节约了钱去买那稀罕的饼干,给我的秋游留下美妙的回忆。还煮了两个鸡蛋,放一根香蕉和梨子等水果,再背上个军用水壶(那时家家都有这种水壶),我就雄赳赳气昂昂的出发了。顺便在路边折几根竹条,做个草帽,再掐几朵打碗花插在帽上,神气极了,感觉像个解放军。那时候,解放军在我们心目中非常高大。秋游时,我们分成几个战斗小组,看谁在最短的时间到达目的地,我们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爬,滚,背,跳,还时不时拿一根检来的像一样的树枝四处比划,感觉消灭了很多埋伏的的敌人,很过瘾。
当太阳快下山时,我们也该踏上归途了。小伙伴们满身满脸都是尘土松针和茅草,唱着军歌排着列队回家了。一次游玩我们会回味很久,也期待很久,那种在大自然中尽情撒野的快乐,是其他活动比不上的。
蚕种场最多的就是蚕蛹和蚕蛾,妈妈下班会带回来。那时对蚕蛹兴趣不大,容易饱而且单调。最喜欢的是蚕蛾,就是蚕变成飞蛾,蛾再产卵,工厂就将它制成蚕种。我们喜欢吃雄蛾,雌蛾一肚子仔,不好吃。还在飞的蚕蛾,我们将它们放在篮子里,用水冲洗掉蛾表面的粉灰,晾干后,热锅热油,呛蒜和姜还有干的小尖椒,一直爆炒,直到黄白的蚕蛾变成蚕蛹的褐色,有点脆正好将浆汁炒干。一家炒蛾左邻右居都会嘴馋,大家都跑过来,一人分一勺,讲究一点的将翅膀和头去掉,我们孩子就是一把一把的往嘴里塞,微辣奇香,有时吃撑得连饭也吃不下了。
冬天寒冷,妈妈就会将我们平日挖的小蒜头(类似葱的样子),制成干菜,或是晒干了的夏天采摘的香椿树的嫩芽,做我们最爱吃的挞果。先将三层肉切成丁在锅里炒香了,放入头天晚上泡好的香椿,炒匀后,再和面、擀面,摊成面皮,将菜放入,再裹起来,用鼓槌轧平,然后热锅,放少许油,小火,将挞果放入,两面烤熟,直到可以看到猪油滋滋的往面皮渗出,我们就拿个小碟子,围着灶台,微红的火光映着我们发光的眼睛,一大嘴下去,猪油渣的香味,融合了香椿的清雅,还有面皮的韧劲,真是舌头都会化掉的。记得有一次单位司机去县城,妈妈要搭司机的车去看在县城教书的爸爸。当时司机在单位里挺吃香的,天蒙蒙亮,就起身做挞果送给司机路上吃。记得那天是韭菜鸡蛋馅的,做的方法很奇妙,先将韭菜包进去放锅里火候着,一面微熟时,将面皮弄破一个口子,将打散的鸡蛋慢慢倒入,满屋都香透了。妈妈看我眼馋,就给我做了一个,咬下去,里面是灌汤的,在一口接一口咝咝怕烫的雀跃中,一会儿就消灭了一个。所以后来上语文讲到囫囵吞枣,我理解得很透,我这吃相就是囫囵吞枣嘛!挞果是我们皖南绩溪特有的面点,一般是配稀饭吃的,几乎每家主妇都会做。后来远离故土,无论走到哪里,总是想念挞果的味道。偶尔回家,坐飞机返程时,安检会很诧异随机带这么个大包,里面全是挞果。无论是空运的,还是在梦里见到的,那滋味该是故乡的味道,细腻,芬芳,也因为除了老家其他地方决无处寻觅,所以挞果就成了老家的象征。我带给厦门的朋友们尝,他们实在不明白我为何对此食物如此迷恋,不就是一块面饼里面夹着肉和干菜吗?是啊,故乡的味道,童年的味道,只有自己才能尝得出。有些食物,因为在那样的时光陪伴成长,所以再忆起时,丝丝缕缕的往事和情怀也一并牵出,我们怎能抗拒?
那亮晶晶的河水,浑圆的鹅卵石,岸边的垂柳,苍翠的竹子,微黛的远山,各种美味,还有母亲的声声呼唤,常常穿越时光隧道,走进我异乡人的梦里。我在梦里演绎的故事,总是发生在这块土地,那是童年的摇篮,是梦开始的地方,也是最终梦可以安歇的地方。一年四季,唯独童年的春、夏、秋、冬如此温暖而回味悠长。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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