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移民文化》五：难以忘怀的思念

听别人说的

        有一种思念，可以延续到永远，不会因为时间和距离而淡漠到遗忘，这真真切切的感触，不是从小说上看来贩卖的，而是我切身体会出来的。因为，这份难以言喻的思念，时间跨度已经约三十二年，三十二年的时间，不但没能让我淡忘了对他的思念，相反，却像陈年佳酿一般，年份越久，醇香越浓。

       我心心念念，难以忘怀的人，在山东，而我，却是一直生活在安徽。

      很 确切地说，我从来没有回过山东老家，童年时对于老家人的印象，都是从家中山东来客的身上观察发掘出来的。

      那应该是八十年代初，好像刚刚提倡什么改革开放，搞活经济之类的话题，我的父亲因为脑子活络，率先在全乡买了第一台大拖拉机跑运输。
  
      我记得清清楚楚，那时候，大拖拉机是很先进，很稀有的一种交通工具，我常常坐着父亲的大拖拉机去上学，一路上，会洋洋得意的，享受着很多很多同学投来的羡慕的目光。而我父亲，则每天开着它，早出晚归，东奔西跑，完全靠它来挣钱养家糊口。

     因为我们的祖籍是山东，本着熟人好办事的原则，父亲的大多业务，都是跑山东。一来二去的，父亲成了山东本族人的常客，而山东的族人，亦是常来常往，到我家来串门，谋生计的，络绎不绝。

     在这众多来来往往的族人中，有这样一个年轻男子，身材瘦削挺拔，容貌俊逸出尘，气质优雅从容，举止率性洒脱，那浑然天成，如诗如画般的俊美男子，就那样不经意间，闯进了我幼小懵懂的心灵，烙下了不可磨灭的深深烙印。

      这个人，我该称呼他为二哥，是我家族中血缘关系比较近的一个族人，亦是我家族中出类拔萃的一个佼佼者。那时候的他，虽然年纪轻轻，却有着与他年纪迥然不同的睿智，成熟，沉稳，所以，他当仁不让地，代表着他的近系族人，和一个他同样称呼为大爷的人，出来为族人们寻求发家致富之路。

     那时候的我，也就十岁左右，胖乎乎的，脏兮兮的，穿着半新半旧的小花褂，扎着两个蓬乱不堪的韭菜刷，一如往常般，放了学，蹦蹦跳跳地跑回家。

     刚刚跑到家门口的门楼（以前长山人特有的一种建筑，建在大门口，可以遮风挡雨，亦可显示院内人家的富贵和豪气，现在已经绝迹了吧，我已经许多年没有再见到过了。或者，它也与时俱进，变异成了正德家现在的大门口的那种样式。）前，意识到危险近在眼前时，已经收势不及，一头撞上了一具刚中带柔，硬邦邦，热乎乎的身体。身体的主人也是大吃一惊，虽然迫于惯性，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但是，他还是及时的，将我搂进了他的怀中。

      我懵，使劲推开他，昂起头，揉着晕乎乎的脑袋，大声质问：“喂，你哪个啊？不知道好狗不挡道啊？”

     真的不是我语不惊人死不休，而是小时候的我，性格泼辣豪爽，顽劣不堪，如同一个调皮捣蛋的男孩子一般，哪里有一点点现如今温婉恬静的好脾性。

     这一抬头，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我怎么会平白无故的，一头撞进一个美男子的怀抱中呢？是不是最近一段时间，童话故事看多了啊？但是，美梦变成现实，也太早点了吧，我还小啊……

     美男亦是用右手揉搓着他的腹部，似乎是我那一撞力道不小，他的腹部也极不舒服。但是，那俊美到人神共愤的脸上，却展露着如沐春风般的温暖笑容，富有磁性的声音，温润动听。

     “你是妹妹吧？”

      “啊？”我更懵了。我家兄妹三人，上有一个哥哥，下有一个弟弟，从来都是我叫“哥哥”，哥哥叫我乳名；弟弟叫我“姐姐”，我亦叫弟弟乳名，这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我们兄妹三人已经不约而同地遵守了十年了，什么时候，会有人亲昵地叫我一声“妹妹”了？真新鲜啊，史无前例的第一次听到啊！

      看着我傻乎乎的愣怔样，美男唇角的笑意，弧度更大了。

      “妹妹，你叫我二哥吧，我是从老家来的。”

      “哦。”我点点头，不以为奇。那几年，我家就像客栈，来来往往的客人，都是山东人，听着美男那垮垮的，原汁原味的山东话，我再听不出他是山东人，那我就是刚才撞傻了吧？

     并非是那不经意间的一撞，二哥就撞进了我幼小的心扉，而是在后来点点滴滴的相处中，二哥一点一滴的，慢慢驻进了我幼小的心扉，一直绵延至今，难以忘怀。

     或许是小时候胖乎乎的我，也很可爱，二哥每次出去谈完生意回来，总是不厌其烦地带着我玩，我就像一个小跟屁虫般，乐滋滋地跟在美男二哥身后，玩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美男养眼啊，看着都舒服，更何况他还宠我宠的没边没沿呢！于是，我每天二哥二哥的叫得不离口，二哥每次也都是很爽朗很开心地答应着，而我自己一母同胞的亲亲大哥，则是越来越对我那美男二哥横眉立目，冷眼相向。

      这样快乐开心的日子大约过了一个月之久，二哥他们要购买的货物筹备齐了，要去滁州提货发回老家，父亲开着大拖拉机去滁州帮他们装货，原本没我什么事儿，但是，不知道怎么的，临去滁州的那一天，二哥居然拉着我的手，说服父亲，带着我去了滁州。
  
      这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去滁州，或许是都市的繁华昌盛，震撼了我幼小的心灵，那一天的我，很安静很安静，只是 寸步不离地跟在二哥身后。

     白天装了一天的货，晚上，父亲和大爷去逛夜景去了，二哥说累，不想去逛夜景，想去看电影，他问我：“妹妹，你喜欢看电影吗？”
   
     我点头：“嗯，喜欢。”

     二哥说：“好，那二哥带你去看电影。”

     父亲说：“跟你二哥后面别乱跑啊，城里人多，小心别跑掉了。”

      二哥笑，似乎有些信誓旦旦地向父亲做着保证：“大叔放心，我会牵着妹妹的手，一点也不放松的。”

     那是第一次，我的小手被男孩的大手包裹着，跟在他的身边，寻求着一份安全与极尽心力的呵护。

      到了电影院，排队买票时，二哥将我推到他的面前站着，以一种将我护在怀中的方式，隔断那如长龙般陌生的人流。

     买好了票，准备持票进电影院时，二哥很温柔地问我：“妹妹可吃瓜子？”

     我喜笑颜开，欢喜地点头：“嗯，吃。”
  
     于是，二哥再次牵起我的手，去买瓜子。两毛钱一纸包吧，一共买了两份，在那时候看，似乎份量也不少。

      进了电影院，电影还没开场，二哥打开一份瓜子包，递给我，说：“妹妹，开始吃吧。”

     那时候还小，不知道客气为何物，就长吃心眼了，毫不客气地接过二哥手中的瓜子包，吃得是津津有味。不知不觉中，一包瓜子，已经在不经意间吃下去一多半。
  
     二哥呢，则是一会儿看看电影，一会儿再看看我，似乎生怕在他转眼间，我会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被二哥回顾的次数多了，我忽然就长心眼了，问：“二哥，你怎么不吃瓜子？”

     二哥笑了，暖暖的笑容，映衬的他刀削斧刻般的精致五官，更加俊美迷人：“二哥不吃，留给你吃。”

    “二哥，你吃吧，一人一份的。”

      二哥依然在笑，引得邻座的美女对他频频回顾。

      “好，二哥吃，来，张手，二哥把瓜子倒给你一半。”

     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二哥已经拉起我的小手，将他手中的瓜子，倒进了我的瓜子包，倒的满满的，就差没溢出来了。

     那一场电影，看的究竟是什么，我已经全无印象，能记得清清楚楚的，是二哥那俊美迷人的笑容，那瓜子的甜腻与清香，还有那电影散场后，在汹涌如流的人潮中，二哥紧紧握着我的小手，将我护在他的怀中，生怕我被人流冲散……
  
      第二天从滁州回来后，二哥他们就带着货物回了山东。我记得，当时我站在后门口，看着二哥他们坐着父亲的大拖拉机越行越远，渐渐远去，我是紧抿双唇，泪眼朦胧，第一次尝到了心痛难舍的滋味。

      临行前，二哥坐在大拖拉机上，对着我挥手说再见，那魅惑人心的迷人笑容里，似乎也有着那么一丝依依不舍。

     二哥说：“妹妹，别把二哥忘了啊，记得长大了到山东来玩。”

       “嗯。”我点头，答应着，许下了一个至今也没有去兑现的承诺。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似乎在弹指一挥间，我已经从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变成了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女人。这三十多年的时间里，一切一切，已经改变了很多很多，我有了一个经营的很幸福，很温馨的小家庭，有了自己亲爱的丈夫，还有了自己一对可爱的孩子，唯一没有改变的，可能就是在午夜梦回时，我依然能清楚地记得，我那山东美男二哥，那俊美迷人的温暖笑容。


        这些年，我去过上海，去过南京，去过扬州，去过滁州等等地方，唯独，从来没有机会，去一趟山东……

         而我那记忆中难以忘怀的美男二哥，也再也没有来过长山头。

         当两年前，我翻阅着手中白纸黑字的族谱，在族谱中刻意找到了美男二哥的名字时，我以为我可以很平静地看着那三个字，就如同很平静地看着族谱中那许许多多同样熟悉的名字时，我却错了，错的出乎我意料之外的离谱。因为当那三个字映入我的眼帘时，只是在刹那间，我已经是晶泪欲滴，哽咽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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