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移民文化】石錾子（小小说）

张野马

　　　　　　　　　　　　　　　　　　　　　　　　石錾子（小小说）

　　　　　　　　　　　　　　　　　　　　　　　　　　　　　　　　　　野马

　　上世纪70年代，古仓水库有许多维修工程，长年累月招民工，我外婆为了补贴家用也在那里当小工。暑假期间，我们也时常同外婆一起去工地，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工地上除了小工，大工主要是来自山东临沂的石匠，有一个我称呼孙二爷的人同我们最睦。孙二爷话语不多，高大魁伟，国字形的方脸棱角分明，整天面带微笑。他一年大部分时间里，都穿着用废旧轮胎皮自制的“凉鞋”。他一双小扇子般的大手，上面结满了比石头还坚韧的老趼。就是这样一双手，凭着铁锤和几根石錾子，他就能对不同形状的石头想怎样侍弄就怎样侍弄，圆的变方块，巨石变长条，钻眼，开槽，制榫，在光滑的石头平面上錾出各式各样的花纹或几何图形……

　　某天傍晚，就在我们快收工时，管理工地的小工头汪叔叔（我外婆让我这样称呼的）来了，他叫石匠们去给他家义务修理猪圈。虽然石匠是计件工，但谁也不敢得罪小工头，几乎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唯独孙二爷还在认真地錾一块大片石。小工头见状顿时火了，过去朝孙二爷的腚上就是一脚：“二孙，你聋了，我说话是放屁呀！”

　　孙二爷猝不及防，身子微微向前倾了倾，但旋即又挺直了，他仍蹲在地上，转过头来慢条斯理地说：“你太欺负人了。”

　　“我就欺负你怎的，你还能翻天呀？”小工头相当猖狂，说着欲抬腿又要踢他。此时我和我外婆正好就站在他俩的身旁，我外婆仰仗着自己同双方都能说上话，及时地一把拉住了小工头，让他刚抬起来的腿不得不放了回去。

　　“大娘，你甭拉他——俺看他有多大本事！”孙二爷依然蹲在那里，依然不紧不慢地说着话。只是他貌似有意无意地将手中的錾子提溜了起来，猛地一下就将其摁进了身边的泥地里，六七寸长的大錾子仅剩不足二寸露在外头。

　　我这段日子在工地上耳濡目染，多少也知道将大錾子楔进地里需要多大的力量，况且是徒手，禁不住惊呼起来：“孙二爷真厉害，汪叔叔你干不过他！”小孩子嘴里说真话，更逗乐，我的话立刻引起大伙的一通大笑。小工头也识趣，脸臊得通红，欲言又止，显得非常尴尬。

　　见此情景，我外婆赶紧解围：“小汪你有事好好讲，二孙人挺好的，他也没有讲不去，”我外婆转而对孙二爷说，“是不是呀，二孙？”

　　“是，大娘，俺没讲不去。”孙二爷坦然地蹲在原地，小工头张了嘴，还是未能说出话来，只勉强露出了一丝苦笑。

　　“好了，好了，”我外婆趁机劝和，“那——你们就去帮汪工头一下忙吧，也要不了多少工夫。”

　　“俺听大娘的，”孙二爷对我外婆向来尊重，“但俺得把錾子拔出来才行。”大伙都以为他会用锤子先将錾子露出的部分从侧面敲打几下，松动了才好拔。然而又一个奇迹展现在了我们的眼前：他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猫下腰，用除尾指外的四个指头，铁钳子似的紧紧捏住錾子露在外面的部分，大喊一声，“上来！”石錾子应声竟被他硬生生地拔了出来。在场的人比刚才他将錾子楔入地里时更为惊叹，再次不约而同发出一片响亮的叫好声。我还逗，天真地冲过去拉住他拔大錾子的那只大手，嚷嚷着要认他当师傅。孙二爷笑眯眯地望了望我，用另一只大手在我的头上轻轻地拍了拍，未置可否。

　　大伙仍在啧啧称奇，小工头已经带头走了。

张野马

谨以此篇献给正德老兄的“来安山东移民文化研究会”！
也献给久没有联系的奇人、我亲爱的孙二爷！

正德

谢谢野马，来安山东移民研究会，希望有更多的本土作家加入，而不只是山东作家或是有山东血统作家的孤军奋战。。。

水云轩主人

他比孙二娘还厉害。

张野马

正德 发表于 2014-9-4 16:17
谢谢野马，来安山东移民研究会，希望有更多的本土作家加入，而不只是山东作家或是有山东血统作家的孤军奋战 ...

老弟我愿用实际行动支持老兄这个光荣又功德无量的义举~

正德

水云轩主人 发表于 2014-9-4 16:17
他比孙二娘还厉害。

咋叫爷呢。。。。。。

张野马

水云轩主人 发表于 2014-9-4 16:17
他比孙二娘还厉害。

之所以用“小说”体裁写就，是在百分之九十真实基础上稍加“演义”的……真实的孙二爷后来定居在杨郢，与我家一直交厚。问老师好！

张野马

正德 发表于 2014-9-4 16:22
咋叫爷呢。。。。。。

爷……你们山东人称呼伯伯、叔叔不就是喊“爷”的嘛~

城里种地

仿佛很清晰地看到了那场景，大赞一个！{:soso_e179:}

春江花月夜

过去民间隐藏着很多奇人异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