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夜里的号角声
作者：野马
我的童年，每逢秋天的朗月夜，便是我们孩子最开心的时刻。这时候已经听不到池塘里的阵阵蛙声，好在有秋虫啾鸣，秋风也不觉得太凄凉。
“呜－呜－呜……”忽然，一阵用水牛角自制的号角声划破夜空，紧接着打谷场上便聚集起一大群孩子。此时此刻，我们差不多把白天在学校里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在这里只知道尽情地玩，尽情地乐，别的全然不顾。 游戏开始，起先是由女孩子们主导的，玩“指星星”。她们选出两人，一个人蒙上另一个人的眼睛，其余人则排好队，依次独自或组合表演各种动作从她俩面前走过。每过一组蒙眼者就说：瘸子过去了……回娘家的过去了……姊妹俩打架的过去了……如此，待所有人表演完，蒙眼者指定其中一个动作让被蒙眼者猜。如果硬猜自然很难猜出来，但被蒙眼人一般都能得到暗示，一猜也就猜中了。万一没猜中，就要被罚“吃老酱”。她们将受罚者的眼睛依然蒙上，然后拉到场中央，人们轮流冲上去推撞她一下，嘴里喊着：吃个山楂……吃个黄梨……吃条狗腿……被罚者可以抓上来推撞自己的人，只要逮住一个，自己就解脱了，而被抓者则顶替继续“吃老酱”。倘若一直抓不到替罪羊，只有被推撞得趴地求饶为止。这游戏虽然有趣，也小刺激，却被我们男孩子认为是小把戏，没有“斗鸡”和比武过瘾。 “斗鸡”是由两人各蜷起一条腿，双手抱定，单腿蹦跳着同对方撞击，倒地或松开手两腿着地者算输。往往被撞倒者大多会显得痛苦不堪，这是一项比较粗犷的游戏。比武就是打斗，学着正在流行的评书里的名称，一招一式，有模有样，比“斗鸡”更粗野。比武的结果差不多哭声一片，甚至还有流血事件。好在大伙都知道这是游戏，过后并不气恼，反倒觉得过瘾，一直乐此不疲。这许是山里孩子特定环境造就的特殊性格。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到深秋。月夜依然，呜呜的号角声依然，大伙不约而同又聚集到打谷场。由于男孩子们的强势，游戏早变成他们为主，并且越发暴力。现在他们已扮演起评书《岳飞传》中的角色，升级为“战争”了。双方各有几只号角，作为联络和冲锋用。武器由竹子和木棍制成，甚至还有小弓箭。“宋兵”的头是“岳元帅”，“金兵”的头是“金五猪”（金兀术）。交战前，在打谷场上分东西两队整齐站立，个个手拿武器，精神抖擞，真有那么点两军对阵的架势。 当时我同另两位年岁稍小的小朋友中立，不参战，只在一旁瞎嚷嚷，相当于啦啦队。但有时不小心也会遭受到他们的无辜袭扰，其中一位小朋友就被误伤过。 他们打仗的路数几乎千篇一律，每次都先派出“大将”在阵前叫骂一番，接着单打独斗几个回合，便冲锋号一吹，一通混战后鬼哭狼嚎，再吹号“收兵回营”。 不久，“战争”又有了新变化，竟出现了谋略作战。记得那是一个十五的夜晚，寥落的星星弃婴似的分散在月亮周遭，一点光彩也没有。此时的月亮就像只会发光的大玉盘，洒下丝绸般的银辉，连树叶都眨起了眼；塘坝里的水也被赋予朦朦胧胧的诗意，随着秋风荡起一波一波柔美的冷光。夜风越来越凉，秋虫也挽留不住暖意，偶尔几片树叶静静落下。殊不知，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头天，一员“宋将”的头被“金兵”无意中打了个窟窿，今晚缺席，可能真的胆怯了。但“岳元帅”口口声声要为这员“大将”报仇，说今晚也要给“金五猪”的头上添个窟窿。孩子们初生牛犊不怕虎，向来说一不二，更何况是对付一个“金狗”！ 不一会儿，“宋兵”的探子回报，“金兵”今晚不敢贸然出击，就担心“岳元帅”要报仇，一不小心吃亏了。“岳元帅”闻听，稍加思索，一条锦囊妙计了然于胸…… 月亮已升得挺高，月光愈加明亮，夜风也更大更凉，飘零的树叶也轻轻发出沙沙声。只有秋虫丝毫没有减低它们的啾鸣，好像整个月夜只属于它们。 突然，早就不单在打谷场上吹响的号角声呜呜响起：竹园中、田埂上、堤坝下、草堆旁、房屋的阴影间，甚至空牲畜圈里，忽大忽小，忽远忽近，忽急忽缓。号角声此起彼伏，继而喊杀声四起，接着我们中立派也趁机嚷嚷起来。一时间，呐喊声、叫骂声、啼哭声、狂笑声，与犬吠声、秋虫声、棍棒的敲打声交织一块。宁静的夜晚被搅扰得一点也不安宁。 “岳元帅”却只身悄悄溜出战场，从背后对“金五猪”进行偷袭，果真就在他的头上还了个窟窿。“金兵”大败。最后惊动了家里的大人出面，孩子们全被打骂着唤了回家。一连多天的阴雨，月亮躲了起来，游戏被迫中断。待再有朗月夜时，天气逐渐冷了，“战争”终结…… 弹指一挥间，三十多年过去了，每每想起，秋月夜里那呜呜的号角声一直让我记忆犹新，那些游戏亦历历在目。当年的小伙伴们，现在已经有当爷爷奶奶的了……你们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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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斤顶
俺老表都是演坏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