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乳细腻刀豆香

莲花塘的水

       天气最冷的日子，忽然想起母亲做的腐乳。
     差不多是冬至前后，母亲一下子更加忙碌起来。为我们准备新年衣服鞋子的工作暂告一段落。这时，她要请人杀年猪腌肉装肠，要晒冻米熬糖稀暖糖，要蒸包子，要清洁屋子，要在年前两三天瞅好天儿对床上被子我们身上衣服大洗，干干净净过新年。当然，她还要磨黄豆打豆腐。
       所有的辛劳全指向一点，迎接新年！那一段时间，母亲差不多每天晚上都要忙到很晚，我常常熬不住就爬上床去。一觉醒了，天也亮了，而母亲已忙完活计，一切已收拾停当。
      好像那时家家户户都要做豆腐。这可是一项费神费力的活。捡豆，浸泡，上磨，吊浆，煮浆，点卤，磨豆子是我最没有耐心和疲累的游戏，母亲推磨我往磨眼中装豆。光洁白嫩的豆腐做成了，母亲用刀打成块，还要用清水漂，每天换一次水。母亲舍不得让豆渣全喂猪，常常放点葱花油盐炒一炒，这样的菜我是不伸筷子的，粗粝，散渣，什么味也没有。于是她做腐乳给我们吃，她还吃豆渣。
        把豆腐打成一公分左右见方的丁，盐腌，撒上切得极细的葱蒜姜丝和辣椒末，一层层码在大汤钵里。日子一天天过去，豆腐上起了黏，颜色由雪白变微黄。在一个中午母亲煮饭时把它放到碗里在饭头上一蒸，再滴几滴麻油，于是我便吃到了喷香的腐乳。那份细腻是我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的。为了这细腻和香味，我可以吃一碗又一碗干饭或稀饭，直到肚皮胀得撑不下去。多年后去城里念师范，学校食堂早上有各种小菜供应，我喜欢吃的还是腐乳，一寸见方，上面染满红，两分钱一块，我买两块。虽然细腻，却齁咸，全不像母亲做的咸得恰到好处，又香、辣、细腻，呵护备至，体贴入微。后来，母亲不做豆腐了，一是年龄大了，主要是费事，况且大家也都不做豆腐了，要吃尽管去集市上买。再后来有了家庭，我学着母亲的样也买来豆腐尝试做腐乳，无奈似乎总达不到那种味，做了几次之后只得做罢。我是爱吃豆腐的，可而今的豆腐让我越来越不耐烦。
       岳母也善于做小菜。她晒的酱跟母亲做的一样，一个字，鲜！她也喜欢酱东西，茄片、冬瓜、黄瓜、生姜，什么都酱。我最不能忘的是酱刀豆。
       勤劳的岳母在乡下院墙边篱笆旁挖了坑，猪粪垫底，点上刀豆种。等苗出来，用竹竿木棍搭上架子让秧子爬。油绿油绿的秧儿开出一朵朵紫色的小花，像掩饰不住的欢喜。一条条青绿的豆角从叶缝里漏下来，越拖越长越坠越厚，真像一把把厚实坚硬的小刀。岳母适时把豆角摘下来，撕去两边的筋，洗净沥干，埋进酱缸底。缸上蒙着纱网，防苍蝇和落叶，白天对着太阳夜晚对着月亮和星辰，吸入天地日月精华，酱越来越鲜，而刀豆也浸淫得入心入骨。捞出洗净切丝，放锅里爆爆（应该是tiaotiao，读第四声，写不好这个字），拌上麻油，入口，吱吱地响，耐嚼却不枯涩，酸，咸，满嘴的清香之气。从肃杀凄苦的深秋，到风刀如割的隆冬，那种酸和清芬让你忍不住想念春夏光阴的好。若是喧嚣闹腾的年关，更在油腻酒醉之后别开一个生面，令人清醒后思索，思索后淡然，收起全副浮华的心事，实心实意地从此要过起一个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长久日子。
      岳母六年前得了重病，手术后一直呆在城里，菜地不能种了。我母亲去世，也快有五个年头了。

正德

万千思念，恰如平常、、、、、、、、、、

周传江

虽是平常的语气，读来使人动容。赞一个！！

小黑黑

能体会到一点点思恋的心情。。

水云轩主人

楼主回忆母亲的文章，我已拜读多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