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逝去的往事 往事虽然都是那些已经过去的事,但往事又极易时时勾起人们对它的回忆,尤其是那些生命中难忘的往事。 20世纪60年代末,父亲同他的许多同事一道,响应毛主席他老人家提出的广大干部下放劳动的号召,率全家从巢湖南岸的白湖农场到淮北平原上的亳县去落户。当时我在上小学,生于南方,长于南方,父亲基于我到北方生活上的不适应和语言上交流困难等因素的考虑,怕影响了我的学业,走前决定把我留下,于是我便来到了丘陵地带的巢湖北岸外婆家。 父亲因为平日里工作忙,回老家的次数极为有限。这次是举家迁往千里之外的北方,往后要想回老家还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事了,所以亲戚们都来与父亲叙旧话别。记得来人中最多的是舅舅和表舅,因为母亲在家是独生女。送走众亲戚后,父亲对外婆说:“又要给您老人家添麻烦了。这孩子忠厚老实,有点木讷,估计将来个子也不会太高。我怕这一来一去地搬家,耽误了孩子的学习,将来怕是连媳妇都说不上的呢。”外婆说:“这个你不用愁,他舅舅多,舅舅家丫头也多,到时候我帮你选着说一个就是了。” 懵懂不明事理的我,当时根本不知道这一切,也全然不知道家乡还有这么一个陋习,那就是姑舅结亲,谓之“亲上加亲”。有了外婆的这句话,父亲在赴舅舅们家的送行宴时,已在心中独自留意目测那些内侄女了,并在心中圈定了一个。这些都是20年后我已成家,父母在闲着唠叨家常时陆续说出来的。 世事沧桑,世道变化无常。谁知没过多久,我便回到了父母身边。70年代中期又随父母从淮北平原回到了我的出生地——白湖农场。再后来,我参加了工作,并于1983年结了婚,成了家。我和妻子都是人民警察。当然,妻子不是外婆帮我拣着选的自家孙女,也不是父亲当年赴宴时心中圈定的那位内侄女。 我是长大后才知道有这档子无结果,且多数当事人都还蒙在鼓里的往事的。只知道这女孩子长得白净漂亮秀气,人很机灵且勤快能干,按我们家乡的话说:“这丫头没嘴没面的!”意思是无可挑剔。好像和我同年,只是小月份。然而小小年纪就知道爱护弟妹,帮舅妈干家务事可是把好手呢。这是农村选媳妇最朴实的标准。至于她是哪个舅舅家的女儿,我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我也不知道。可惜的是,在她长到16岁的那年,却因一次肚子痛,乡间赤脚医生给她拿了两片止痛药,结果第二天,已是日上三竿,一向早起,从不贪睡的她没有起床,待舅妈发现后已是全身冰凉,死于盲肠炎穿孔。得此消息,父母欷歔不已。 表妹去了,带着她的美丽、勤劳、善良和对生活的无比热爱悄悄地走了,像一朵绚丽的花,被上帝拿着在人世间晃了一下就收走了。外婆当年也许只是随口应答父亲的一句宽慰话,也许确实把自己的允诺放在心上,帮我留意过,但是否是这位表妹呢,外婆早已故世,现在已不得而知。那位舅舅可能至今也不知道,有人看中了他的女儿。至于这位表妹,我想她跟我一样,更不会知道自己无意识的单纯朴实曾让人对她留意过。 儿时表兄妹们在一起玩耍,是两小无猜的。那么多表姊妹,当年的模样早已被这么多年的风雨冲刷的模糊不清了。这位表妹的美丽、勤劳和善良只是父母说到家乡往事时不时地讲起,我实在忆不起具体的形象来。这位表妹后来被安葬于故乡的何处,不知道。但可以想象的是,年年坟头上的草,青了黄,黄了又青,这么多年舅妈也不知道面对它要洒下多少伤心的泪水。 有了这么一段未实现的,或者只有父母心里设想的,后来才被我知道的,没有结局的往事,我为早逝的表妹惋惜。表妹与我能不能结发,那要看缘分。如果不是那并不能致人性命于死地的盲肠炎,如果不是当时乡村医疗条件的落后,如果不是那位医术不高的乡下赤脚医生的误诊误事,表妹得以活到今天,就是与我无缘,她也该会有她自己的家庭,有她自己向往的生活吧?!逢年过节她也会忙里偷闲地回娘家,给舅舅、舅妈带去几多欢乐,几多心醉吧?!我们之间因表亲关系,也会相互惦记着,相互祝福着吧! 生命是多么的美好!而又是多么的脆弱!我只能在心底为表妹祈祷:愿你在天堂里一切都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