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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听电话铃声
通讯业的迅猛发展犹如阳台上的那盆昙花，当看到那花骨朵欲张嘴，待我急切地从卧室取来相机时，它已滑过了花的盛期。此比喻似乎有点夸张，但你若细细一想，仿佛前天少数人的腰间还悬挂着令人羡慕的BB机，昨天就已甩掉了如砖头般的大哥大，换上了小巧折叠加翻盖的手机，而今天早上一出门，你再看，人们手中已是apple４，apple５了。而且那个性张扬的电话铃声，更使我在许多场合洋象百出，我为“猫叫”而低头寻视桌下，我为“驴叫”而探头窗外，我为那粗门大嗓的“谁在找朕啊！”而佩服主人的自我标高，也为那“可怜可怜我吧，可怜可怜我吧”而鄙夷机主的庸俗。尽管绝大多数手机的铃声清脆悦耳，听之让人神清气爽，思绪飞扬。但我对电活铃声却有着一种说不清的害怕，且这种害怕伴我多年，直至如今，仍心有余悸。引起这种害怕的原因，主要来自三个方面。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我工作在一个监狱农场的西伯利亚，按序列叫第五大队，是个关押改造罪犯的农业单位，是农业单位就离不开农田，有农田罪犯就要从事露天大田劳动。监管设施仅是一道大堤，一条不宽也不深的外河。中队一线的警力配置远远达不到司法部规定的百分之八，农忙季节有时一名干警要带两个犯人组，二十多名罪犯外出劳动，劳动地有点、有线、有面。七十亩一块的大田，罪犯散洒在作物间，星星点点，只是个忽隐忽现的小黑点。晨昏光线弱，阴雨天色暗，稍不注意，就有可能出现罪犯脱逃，那时的防逃是防不胜防啊！如果哪个中队一但收工点名犯人到不齐的话，管教股的电话铃声首先响起来，随之大队领导家的电话铃声响起，随之追捕队员（追捕预案中规定的成员）办公室或家里的电话铃声响起。那时的电话恐怕还是贝尔发明的那种老式手摇磁铁电话，铃声单调，“叮叮”只一个音，但对从事管教工作的人员来讲，尤其是夜晚听到，你不可能不心惊胆颤，这十有八九都是报警的电话。追捕的辛苦自不待言，回头当事人还要被追究责任，单位要受罚，奖金、评先、提拔等等，统统连带，最关键的是我们是执法单位，形象没有了。所以，连晚上睡觉前我都会有所顾念地看看电话机，心中暗暗祷告：今晚你可千万别响啊！久而久之，对电话铃声产生了害怕心理。这是我怕听电话铃声的第一个原因。 九十年代初，已过而立之年的我，因工作需要被调到了总场科室工作，离开了基层一线，也是为了就近照顾一下父母。辛苦了一辈子的父亲在退休前就被查出患有糖尿病，加之先前的冠心病，身体大不如前。于是家中的电话铃声便又时不时的响起，我便又开始了接电话，跑父母家，再跑医院，再去父母家。就这样，循环不断地去取化验单，取药，送药。众所周知，糖尿病因人体胰岛功能的损坏，是个无法治愈的慢性病，它每时每刻都在侵蚀着父亲的肌体。看到每次化验单上，血糖指标数值总是在15以上，望着日见消瘦的父亲，心情便沉甸甸的。最后几年间我曾四次陪他住院，十多次半夜被电话铃声喊醒，摸黑赶回家，赶到父亲的床前，看着他痛苦地呻吟，我却束手无策。我所期盼的只有每天清晨一觉醒来，发现昨晚的电话铃声没有响，说明昨天父亲的病情一定没有加重，我们又度过了平安的一天。这是我怕听电话铃声的第二个原因。 2007年，久病缠身的父亲还是走了，对他来说是个解脱，他解脱了二十多年糖尿病的无情缠磨。对我来说，半夜再也没有那让我害怕的电话铃声响起。可是平静的日子不长，孩子大了，为孩子的考试求职又让我害怕起电话铃声来。父亲到后期弥留之际，曾于短暂清醒时问过我一句话：“‘大先生’（这是父亲对长孙的一句爱称）什么时候肩膀上扛‘豆’？”我知道这是父亲希望孙子也当警察，接过爷爷和父亲的班。孩子也很争气，学习也很吃苦，他放弃了其它谋职就业的努力方向，一心报考警察这个职业，几年中，笔试入围，面试加分向前进位，怎奈总是被体能测试挡在门外。我后悔过从小忽视了孩子的体育锻炼，也怨恨过自己爱静懒动的基因传给了孩子。但孩子很执着，一直在考，也一直在不断地进行体能锻炼，我也一直在陪着他练。参加过公务员考试的孩子及家长都知道，每次的考试从年头到年尾，尤其是报考警察职位，其间要过七、八道“关”，我曾对儿子调侃：你们成功了，超过关云长！关公也不过“过五关”，你们比他还多二三关呢。不仅关关要过，而且关关考务部门都是强调等候电话通知。有的电话通知是告知你进入下一关，有的电话通知那就是你有问题了，你可能与今年的警察公务员无缘了。比如资格初审，比如体检，比如政审，比如网上公示，谁知道问题会出现在哪个环节！所以每一关过后，在等待下一关的一个月漫长时间里，我和孩子的心都是时时悬着的，每天看着电话，又怕听到电话铃声，尤其是考务部门电话，想听又怕听。这种欲说还休，欲罢不能的复杂心情，天天在考验着我们的心理承受能力。在等待的日子里，有时一个路人相似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也能使我们父子俩不约而同地迅速相互张望一下，待确认与我们无关后，如释重负，好在前年孩子关关顺利通过。这是我害怕电话铃声的第三个原因。 噢！电话铃声，只是告之主人有信息来了的一种声音提醒，其本身对人并无恶意和伤害。我之所以害怕听电话铃声，是缘于它伴随我经历过上述三段特殊的生活。我想，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过类似的经历，只是程度不同罢了。就我而言，要想改变目前这种心理，恐怕还须假以时日。 唉！电话铃声，喜也！忧也！ 我，怕听电话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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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斤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