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老师 今年的中考、高考结束了。望着一脸轻松的孩子们和满脸喜悦的家长们,不由得使我想起自己的中学时光来。 在我接受的十年国民基础教育岁月里,很多解惑、传道、授业给我的老师,其模样随着毕业离校后近四十年时光的流逝和岁月风雨的冲洗,早已模糊不清了,然而有一位老师却能因为我的天天接触笔墨纸张,其音容笑貌在我的脑海里被一次次唤起、并反复呈现,反而愈加鲜活清新起来,这位老师就是我高中两年的班主任老师——林志诚。 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在我上高中一年级时,教我们政治课并担任我们班主任的,是一位大学毕业不久的年轻单身汉老师,他就是林志诚。林老师个子不高,身材单条,留着当时的边分头,一口无为县标准话,整天眯缝着眼,绷着脸,挺着胸,偶尔背着手,走起路来,双眼向前,目不斜视。因过早刮胡须而泛青的腮帮子,给我的感觉是活泼不足,严肃有余,以至于我上高中第一学期,有很长一段时间,走路都是躲着他的。 其实,林老师比我们也大不了几岁,与班里的男生们站在一起,还显不出他的身高来。别看他有着师道尊严般近乎严厉的外表,其内心世界,同我们一样,也有着青年人贪玩好动的个性,也有被别人夸奖时沾沾自喜的虚荣心。他喜欢游泳,暑热天经常在门前的小河沟里平躺水面,极目楚天舒般惬意地畅游。他喜欢和男生踢足球,常常在下午课外活动时,到操场上与他的弟子们大汗淋漓一场,然后将白的确良(当年属稀有上等布料)小衬褂往肩膀上一反搭,昂着头一路走去,确也十分潇洒。他在讲课时,喜欢在黑板上写粉笔字,总是写的上下灵动,左右飘逸,龙飞凤舞,一气哈成,恰如王羲之再世,又似颜真卿复活。每每在女同学们的一片赞美声中,林老师的手腕则像注入了兴奋剂,越发地飞扬起来,大有气死怀素,吓退张旭之势。回回的满足感都能使他快乐地将双眼眯笑成一条缝,兴奋地时不时地向上一昂头,将那搭在额头上的一绺不识时务的头发向后甩去。 三十多年前的一九七五、一九七六年,十年动乱虽然已近尾声,但它的危害仍然很深,反映在我们这些在校学生身上,就是没有人想去认真读书学习,有些学生已经在打探下放的相关事了。我记得每次上课,有听的,也是装模作样,课本下面必定藏着一本小说;有玩的,双手放在桌子下面的抽屉里,有时会突然弄出一声响来,引得同学们纷纷举头张望,而他自己却泰然自若;还有闹中求静小睡片刻的,待老师用课本拍拍他的肩膀时,压红的半边脸上挂着口水把头抬起来,也不是什么丑事。课后老师布置的作业与现在的孩子们比,那就是小小小巫见大巫,且一点都不难,有的和书上的例题几乎一样,量少的可以立马而就,根本不用多么费劲去思考,依样画葫芦动动手就行了。当时在班里有一点“影响力”的同学无须自己动手,别人就代劳了。作为学习委员,我就曾经常充当手工复印机,代人做作业,并且是包工包量包对错率。现在想想确实痛心,误人不轻啊! 晚自习几乎是没有什么作业可做,但住校生是必须要到课堂的。坐在教室里无所事事,秩序自然要被打乱。你想那些十六、七岁的毛头小子们,在老师不在的情况下,那就是山中无老虎的猴子们,个个都想称王。自然少不了上窜下蹦,你追我撵,左冲右突,有时能把课桌当跳板踏着在上面追逐打闹。如此的行为,就是再讲读书无用论,老师看到了也是不悦的,何况班主任老师呢。一次上晚自习,同学们的打闹被林老师逮个正着后,我发现林老师的脸色更加铁青了,在他的一通严厉批评说教中,有几句话看似随口而出,但发自内心,那就是:看看你们写的字,你们不学习可以,但我劝你们一定要把字练好,字是一个人的门面,字写好了,将来你们工作了,无论走到哪里,它就是介绍信,你会赢得别人的敬佩。在林老师没有说这话之前,我压根就没有这方面的意识,只是羡慕别人写的字好,挺佩服人家的,同时羞于在他人面前亮字,却不思自己应当如何去练字。经林老师这一点拨,手便有点痒痒起来,心动不如行动,说练就练,于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地练了起来。 在后来的几次谈论如何写字中,林老师还向我们传授经验,那就是用废旧报纸练习写字,这也许是出于一种节约吧,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中期,就白湖而言,我们每个学生的家庭都不是太富裕,单纯拿出一定的资金用来购买白纸练字,不太现实。但废旧报纸倒是随处都是,收集起来也很容易。至于为什么要用报纸练习写字,林老师没有直说,但在后来的实践中,我逐渐领悟到,废旧报纸表面粗糙,行笔发涩不打滑,便于初学者掌控力度和笔的行走方向,达到一笔一划规范入帖的目的。 从此,性格有点内向且木讷的我似乎找到了一种打发时光的好方法。每周从家里来学校前,悄悄从父亲的办公室摸几张报纸塞到书包里带到学校,到晚自习课时,便将报纸拿出来,闹中求静地练起字来。起初是无规则,无章法地随心所欲,横写竖画,大小也不一,仅凭自己的感觉,怎么顺手就怎么写,什么字好写就写什么字。一周下来,报纸被我弄污了好几张,字似乎没多大长进,于是有些心灰意冷,将笔搁置一旁。但每每看到林老师那一笔漂亮潇洒的粉笔字后,就又欲罢不忍,欲罢不能了,便再次拿起笔来。就这样在搁下与拿起之中,在冲动与冷静之后,矛盾的心理与行为交替上升,不曾想字却也在悄悄地发生着变化,最终还是坚持练字的决心占据了上风。每晚的自习我虽然少了一点追逐打闹的乐趣,但聚沙成丘,集腋成裘,零碎的光阴只要能充分地利用起来,也有不可估量的收获,那就是在人面前我敢写字了,余光中看到别人投来羡慕的眼神,我好像也有了林老师在课堂上的那种荣耀感觉。 两年的高中岁月转眼就过去了,离开学校后,因当时教师严重缺乏,经教育部门考试考核,不久,我也走上了三尺讲台,成为了一名为他人解疑释惑的教师,我也可以像林老师那样在黑板上潇潇洒洒起来,有一种陶醉,也有一种满足,更多的是一种释放后的快乐。由于写得一手被校领导认可的字,和对文字、文章、文学的偏爱,一年后,我由小学孩子王,调整到初中部任班主任并执语文课教鞭,这也给我认真学好汉字,写好汉字,讲好汉字增加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再后来,我转岗从事过政工,信息调研,当过秘书,文化部门的业务领导,从基层单位一步步调入总场。经我手起草的文件,撰写的材料很多,我没有具体统计过,那时没有电脑,没有办公自动化,公文材料全凭手写。据说,我的调动就是缘于一份讲述祥细,分析合理,剖析深刻的事故报告,和那通篇得体的手写方块汉字。这故然是自己当年在求学时性格内向,喜静怕动,耐得寂寞,并能持之以恒坚持练字的结果,但与林老师当年的适时引导,真诚善诱是绝对分不开的! 随着社会文明的不断进步,高科技的不断普及运用,电脑早已进入寻常百姓家,甚至手机电脑也行将问世,那种高效快捷,美观大方,整齐化一的仿宋字,只要手指轻轻敲敲就出来了,将不会再有人去练写汉字了!我很担忧,祖先创造的,并被后世一代代传承光大的,写起来无比优美的汉字,会不会在我们的手里,或者我们的后人手中,渐渐变得不知如何执笔,如何去书写了?! 离开中学校门后,我一直在最偏远的一个基层单位工作,虽然仍在白湖,我却一直没有回过母校,一直没有见过林老师。但林老师一直在中学执教,听说后来在老家无为县城找了个对象结了婚,不知哪年就调回原籍无为县去了,继而又听说改行在法院工作。三十年后,班级老同学们聚会时,原班长用车从无为县城把林老师接来与弟子们见面,可惜的是,那时犬子在高校就读时正好生病,发烧打点滴,我和爱人去学校护理,错过了同学聚会,错过了与林老师见面的机会,非常遗憾! 林老师的人品以及处事为人,众说不一,我且不去论他。但林老师那发自内心且非常中肯的,要我们练一手好字的教诲,使我终身受益,也终身难忘!作为师者,能使其弟子在其教诲下而受益不忘,哪怕是点滴的,就对得起“师者”这个称号。作为学生,一生所拜之师也绝非一人,只要能从每名恩师处获得些许长进,哪怕也是点滴的,你也就没有辱没“学生”这个称谓。 因林老师的一句话,我坚持练字三十余年。因写得一手得到大家认可的汉字,或者小有赞许,使我常常想起林老师来。这就是我为什么能在经历了三十多年岁月的洗礼而始终不忘林老师的缘故,也是我日常习字思人,见字忆人,自觉或不自觉地被提醒记起林老师来的原由。 想来林老师也该到了退休的年龄了吧,弟子在这里遥祝您晚年安康幸福!也祈愿您的这种师德和中华民族传统的人文美德,在华夏大地发扬光大!代代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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