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天空朝阳 于 2016-9-23 08:24 编辑
扁 担 周 元 桂 昨日信步于街头,忽见一个50岁左右的壮汉挑着沉重的蔬菜担子,雄赳赳颤悠悠地往城内走来。路边一个捧着茶壶的老头见此,颇感兴趣地顺口溜起来:“小扁担软溜溜,我挑白米下扬州……”一位老太太接上说:“现在很少有人再用扁担挑这样的重担子了!”闻此,我很有同感地把目光瞥向卖菜者肩上那根磨得发亮的扁担,心中突起昔日“扁担情结”的涟漪。 在农村,扁担是游走在生活边缘的苦行僧,它总是在最忙的季节隆重受命,一头挑起希望,一头挑起艰辛,总是以负重的姿态留下行进的身影。它的唯一使命是沉重的搬运,虽不能挑起村庄繁复的历史,却能以磨损生命为代价,联补农民生活中一片片支离破碎的压力。 小时候,我没有正经干过农活,对许多农具都不谙晓它们的使用功能。唯因常帮家里挑日常生活的吃、用水与扁担的厮磨,而对扁担的性格了如指掌。不过,真正摸透扁担的脾气是有一个磨炼过程的——初始挑水担物时,总是用双手扶拢扁担,碎步摇晃,泼泼撒撒地前行。通过与扁担一番纠缠厮磨之后,才逐步改善行姿,最终把担子挑得稳稳当当、气定神闲,直至熟能生巧地肩谐扁担灵,步谐颤悠悠。其关键在于掌握扁担“换肩”的技巧:一手轻托,一手引勾,让扁担在两侧肩上绕着脖颈后部平滑过渡。只一旋,压力就巧纵轻柔地转移了位置。平滑的一瞬间,一个“爽”字了得!久之,竞爽出了扁担情结。后来读大学时,在参加学校务农基地的劳动中,以及参加工作后的忙假支农活动中,我的挑担技能还曾多次有过用武之机。 性能好的扁担,有韧性,整体呈弧状,两端上翘,一副精巧干练的模样。扁担很随和,忙时颤悠悠地按摩着主人双肩肌肉;闲置时兀自咀嚼和丈量光阴的长短,从不嫌寂寞。昔日农村的一切搬运活计,以肩挑为主,扁担们都因之而自豪,以磨得油光熟滑为健美、为荣耀。一条好的扁担,亮光很养眼,像是涂上一层蜡油,不时散发着壮汉子的体温。 扁担的制作,无论木质的还是竹料的都有讲究:木扁担的选材以桑树为佳,其次是榆树,差的也应是刺槐。我曾着意观看过一位老农制作木扁担的操作过程:他将选好的树料放在带有余烬的草木灰里,由微热焐烤干。烤的过程中他还在弯曲处间歇地施压,这样可使成形后的扁担翘得自然。然后对烤干了的毛坯试了又试,再通过微加工,以寻求最佳性能和修挺的形状。 曾听一位老篾工简介过竹扁担的制作情形:先从粗毛竹中选准料,之后经过篾刀的劈、凿、磨、修,出落成毛坯,然后据宽窄软硬的目的要求,进行整修以制作出不同型号的竹扁担。竹扁担性格温和沉稳,且上下颤动幅度大,其轻柔感比木扁担强。负荷适中时,善于心疼、呵护主人的肩膀。适合成年前的大男孩和妇女们使用。我初学挑担时,母亲就为我选了一根较短的竹扁担,使用时的原始记忆至今很清晰。 扁担与肩的磨合,有一个痛苦过程。初挑担时,扁担显得很劲硬,使用者当有协调性和忍耐性。之后随着肩部汗水逐步渗入扁担纹理中,通过浸润式蒸煮,扁担与肩的“相互体谅”、相对适从,最终便磨合出有自己风格的肩挑技巧。 看起来委琐卑微的扁担,其使用过程却蕴含着人生哲理——扁担为完成负重前行的使命,必须做到刚柔并济、不温不火、不卑不亢地平衡着负荷的轻重得失;人生也是在负重前行,同样要做到刚柔并济、不温不火、不卑不亢地权衡欲望的轻重得失。明乎此,便能做到知足常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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