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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房东大娘 ——水云轩主人 时光如梭,岁月荏苒,转眼间离开部队已经四十多年了,六年的戎马生涯,刻下了许多难以磨灭的印记,而房东大娘留给我的回忆,更是时常萦绕在我的心头。 1970年冬,我入伍来到塞北重镇独石口。当时部队条件极差,没有营房,全部住在老乡家里。老乡家三间房,部队和老乡各用两头一间,中间一间共用。如此一来,军民鱼水,朝夕相伴,就像一家人一样。 1972年,炮连驻防“楼房窑”村,我住进了大娘家。大娘时年五十多岁,比我的母亲还要大。她属于典型的北方农村妇女,没有文化,却通情达理,待人和气、周到。大爷是生产队里的羊倌,一年365天早出晚归,家里的事和队里的活,大娘都要承担起来。我们住进大娘家后,每天帮助大娘家挑水,打扫庭院,还经常帮助他们维修房屋,搬运生产队分的粮食,土豆等。大娘对我们也如同自己的亲生骨肉一样,嘘寒问暖,多方照应。后来我担任炮营部指挥排侦查班长,经常要求班里的战士注意搞好军民关系,多为老乡做一点实事。大娘也好像对我特别偏心,一口一个“班长”地叫着,格外照顾。战士们的棉衣四年一换,从来不洗,而大娘却每年为我拆洗一次。部队的棉衣又称“拖拉机服”,每隔五公分就有一道线缝,从上到下,密密麻麻,大娘仔细地拆开,洗净晾干后,又密密麻麻地缝上,穿在身上,暖在心头。我们不会拆洗被子,也是大娘帮助我们拆洗,每年两次,从不耽搁。有一次我感冒发烧,躺在炕上休息,大娘特地为我熬制了红糖姜汤,送到我的炕头。要知道,红糖在那个年代可是紧俏物资啊。 但是,最令人难忘的一件事,是我被冻伤后,大娘为我疗伤的过程。 那是1973年的冬天,我们部队按计划举行火炮实弹射击。那天来了寒流,天气奇冷,“白毛风”呼呼地刮着,朔风裹着雪粒,漫天飞舞。为了便于观察弹着点,及时计算、修正,观察指挥所就设在半山坡的风口上,我测量到的最低气温是零下36℃。整个实弹射击进行了两个多小时,加上事前准备和事后到目标点测量弹坑(计算射击成绩),我们在山上呆了4个多小时。当时我的精力都集中在计算射击诸元,修正弹着点上,没有意识到寒冷带来的伤害。等到我们下山后,我发现自己的鼻子两翼和耳朵被冻伤发白,尤其是耳朵,被棉帽压弯后冻住,恢复不了原型。回到驻地,我准备用热水捂一捂,大娘一看,大声说,捂不得,你一用热水,鼻子和耳朵会烂掉的。大娘是北方人,对付冻伤有经验。她说:这就好比是冻柿子,你用热水一泡,柿子就烂掉了,必须用凉水慢慢地化开才行。说着,大娘到院子里抓来一把雪,让我躺在炕上,她就用雪团轻轻地擦洗我冻伤的地方。雪团换了一个又一个,一个小时后,我的鼻子和耳朵热乎了,有了知觉,大娘的双手却被雪团冻得通红的。此时,我感动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随后,大娘取了一个脸盆,下到菜窖里,刮了满满一盆冻冰,剪了几个干的红辣椒,在火盆上炖开,煨了好一会儿,再用棉花沾着辣椒水,慢慢地、仔细地擦着我的冻伤。以后的几天里,大娘每天都要为我擦洗三次。一个星期过去了,我的鼻子和耳朵冻伤的部位,慢慢长出了一层黑皮,大娘说千万不要去撕;又过了几天,黑皮自行慢慢地脱落了,耳朵也恢复了原状。我问大娘:你用菜窖里的冻冰是为什么?大娘说:菜窖里的菜也要呼吸,呼出来的热气结成冰,叫“哈气冰”,你看起来是冰,但它却是热性的,合上辣椒,热上加热,专门对付冻伤,这是我们当地人的经验。我恍然大悟,更加感谢大娘的细心、体贴。 1974年冬,我们部队按照命令,防线向后收缩40公里,驻守更加险要的隘口云州,我也离开了大娘的家。期间,我因为测量地形,加密军事控制点,回到独石口,专门去看望过大娘。1976年,离开军营回到地方,我和大娘还有书信来往。后来,他的儿子写信告诉我,大娘去世了,我为此难过了好多天。 时光逝去多年,但那一件件军民团结,水乳交融的故事,仍然历历在目。大娘的音容笑貌,时常在我的脑海中浮现,大娘对我的关爱、照顾,尤其是精心为我治疗冻伤一事,令我终生难忘。大娘如果在天有灵,也一定会继续保佑着我这个小班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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