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安论坛

收起左侧

知名作家看来安‖散文专辑(3)

  [复制链接]

参加活动:0

组织活动:0

该用户从未签到

分享到:
发表于 2020-12-23 06:20:19 手机发帖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来安县文联来安文艺
front2_0_FrXUykL9BbEIK5bVUPL2VOz8PS46.1608675615.png
front2_0_FksfMELEwMpZAQNGrYHBkgXHdFRB.1608675615.png
徐 迅,中国作协第九届全委委员、中国散文学会副会长,安徽省散文随笔学会名誉会长。现任中国煤矿文联副主席、中国煤矿作协常务副主席兼秘书长。著有散文集《徐迅散文年编(4卷)》《半堵墙》《响水在溪——名家散文选》《春天乘着马车来了》以及中短篇小说集、长篇传记文学《张恨水》等近20部。



在来安看树

在来安遇见苏北兄,突然想起他的“找字”之说。说某年某月某日去某地采风,他在房里写几个字便出去;写几个字便出去。朋友问他干嘛去了,他说找字去了。这回,我看见苏北背着一个挂包,挂包里揣一本杂志,杂志里卷着一枝毛笔,感觉得他像是真的找字来了。我也来了来安,但我到来安不是找字,而是看树。一要看那一片池杉林,二要看那一株“皖东银杏王”。

见过杉树。杉树生长在山上,绿绿的。绿色的叶如剔了肉的鱼刺。杉树长得笔直,显然是人工栽植。杉木树呈尖塔状,一片片杉木林,就一片片的阴森森。乡下人喜欢用杉木做房子的桁条,或是打家具。从小有了这印象,我便以为天下的杉树都长在山上。这样,听说来安有一片池杉林,我便只当池杉是杉树的另一个名字,就像水杉,又叫杉树;像苏北,又叫陈立新……这样比拟显然不对。但池杉生在水里,一株株在水里,一片片的长在水里,俨然就是一座水上森林。在冬天,一株株池杉不绿,却红。但不是大红,不是桃红,不是橙红,而是桔红。不,就像在街上看到调皮的男孩或女孩,把头发染成了那种土红。让人看了就想到火鸡,想到火鸟,想到美国的弗吉尼亚州。池杉就是由美国弗吉尼亚州来的。乘船行走在池杉林湖里,我看见一株池杉树,看见一片池杉林,看到的是两个世界。一个世界池杉向上长着,那便有燃烧的样子,便有飞翔的姿态;一个世界池杉向下长着,就有宁静的样子,有着一种沉湎的姿态。水滋润着树,托着树,倒映着树,顺便也倒映蓝天白云,倒映着从水里飞起的鸬鹚、白鹭、天鹅……各色水鸟,水天一色,一色都是水的颜色,都是池杉林的一抹土红。是冬天,我见冬天的池杉林像是一幅幅油画。我们就在画中游走。船上,有人问起这片池杉林的历史,船老大说怕有四十多年了,是美国里根总统或者克林顿总统送的树苗。又说是忘记了。但他知道现在池杉林的所在,是安徽省来安县和江苏省六合县的交界处,半在安徽半在江苏。有湿地有六千多亩,池杉五万余株。是一个著名的风景区。池杉湖里,水鸟们无忧无虑,快乐得像住在天堂里,“滋”地一声就钻进江苏的水里,呼地一声又飞到安徽的天上。导游们白天在安徽上班,晚上在江苏睡觉;或白天在江苏,晚上回到安徽休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领着人们游览着池杉湖,最后竟弄不清自已到底是哪里人,是在画里还是在梦里了。

池杉林是舶来品,银杏树却是自家的树。我看池杉林是下午,看“皖东银杏王”却是傍晚时分了。我们显得好像很有礼貌,好像“皖东银杏王”也早就知道了自己的沧桑,知道自己是一位老祖宗,需要在暮色苍茫中的挺立。这样,就看不见它的老态龙钟,也看不到它的凝重,彼此对话就轻松,就简单多了。迎着银杏树,沿着台阶,我一步一步走,我果然没有吃惊。我看银杏王黑黝黝的,硕大的一蓬,还看见它身上逸出八棵小银杏树,像是绕膝的子孙。上海、山东、贵州、河南……神州大地称“银杏王”的不少,但细数起来却也就那么几棵。说是银杏王,当然都是千年以上的历史,都有种种的称呼和传说。我面前的银杏王据说宋朝开国的皇帝赵匡胤就曾在上面拴过马;《杨家将》里的穆桂英还曾在树下练过兵……它一千七百五十年的历史,现在挂果就一千七百多斤。沧桑巨变,朝代更叠,“银杏王”系挂的仿佛还是宋朝的烟云。人有人的命运,树有树的命运。来安人似乎很懂得这个道理,他们用无数条的红绸系树,无数条的红绸飘飘的,表达着他们对银杏王的尊重,表达了对千年银杏树的敬畏。我肃然起敬,我也在心里默默祈祷,向千年银杏树表达敬意。

看了池杉林,再看看银杏王树,夜便一点点地黑下去了。我这才发觉竟有一天不见苏北兄了。慌忙着大声一问,就有人说他早上就走了——这里离他的故乡很近很近,这里是他的第二故乡,他在这里曾把“初恋”弄丢了。这回他来这里不是找字,而是找他弄丢的初恋去了。

                         2020年12 月2日于北京
front2_0_FhkA-VU_C0wQmT5sWa1D_Kt3dVUl.1608675615.png
施西,蚌埠市公安局民警,中共党员。安徽省散文随笔协会会员,安徽省公安文联会员。蚌埠市作家协会会员。散文数十篇散见于《淮河文学》、《淮河晨刊》等报刊。




印象来安 文思来安



来安,是我从未到过的安徽滁州小城。受邀动身之前,做了一番想象。来安——来者皆安啊!驱车前往的路途上,意外的发现,她竟然是安徽最东边的城市,毗邻着江苏,和南京接壤。拥有着得天独厚的区位优势。在赶往池杉湖湿地公园的路上,利用朋友圈的定位功能一会儿显示南京六合区,一会显示安徽滁州。这两个地方都牵动着我的心,我父亲就是江苏人,母亲是安徽人,而我的婆家就在滁州!

江苏和安徽都是文脉深厚的大省,经济富庶,人民勤奋。来安县的作协主席王道琼女士为宣传来安不遗余力、忙前忙后,心里暗生敬意:这是作家为经济发展所作的努力和担当,文宣工作难道不重要,不实干吗?地方文宣该扛起宣传地方文化的大旗,让文人墨客尽展其才,织金描彩,好好让人看看,咱们的家乡多美好!“凤非桐不栖”。宝地来安,吸引了皖、苏两省最优秀的作家五十余人来此,领略她的风姿绰绰,赞美她的生机勃勃。

就如同美丽的池杉湖湿地公园里成群栖息的珍贵鸟群。或密密的栖息在水中茂密的池杉树上。或成群呼啦呼啦的飞过绿色湖面。那红色树冠上覆盖的白色却不是雪,是鸟类的粪便!可见数量之众!这里是鸟儿们的美好家园。

荡舟在冬日平静的湖面。茂密的池杉树林就夹道迎接般的映入这些作家的眼睛。红色的针叶黑色的树干,笔直的矗立在湖水里面,并不言语,大方的尽情地展示着自己的美。绿色苔藓密密的布满着暗黑的树干,这枫叶般的红已经打破了冬日的黯淡肃杀,显示着一派生机和温暖,又配上这可爱绒绒的暗绿,对,枫叶红和暗绿。美的热烈绝不尖锐,猝不及防的闯进来者的心房,像一个真诚热烈的新朋友的到访,你是绝对不好意思拒绝的。那就敞开心扉,坦然接受,好好欣赏吧!

不仅有伟岸正直的池杉树,还有安稳绽放的睡莲。在这已经完全冷下来的冬日里,还悠然躺在水面上,舒展着她墨绿色大圆盘似的的莲叶。深浅不一的红莲点缀在绿色和墨绿的湖水莲叶之间,引得本来就对美敏感的作家们纷纷挪不动脚步。欣赏、赞叹!

在紧张的行程中,我被一朵盛放在桥下的莲花吸引,停下急匆匆的脚步。欣赏着,兀自想着:“是否为了迎接我们的到来,今天将花瓣舒展到极致。这里的树,鸟和花,如果,我不能好好认真的欣赏你的美好。真是辜负了你的一份努力和一片真心。”

来安之行,终于见到了如雷贯耳名字的著名作家,有点兴奋。这就是自己一直追寻的梦想啊!突然实现在面前了,这就是生活的意义啊!真正热爱的,总有一天会实现。和文学大拿们同行,觉得自己的文学功力陡然深厚。在座谈会上听着老师们侃侃而谈,谈来安、谈文学、谈担当、谈使命。觉得这真真是世上最动人的音乐了。

文追欧阳,打造皖军。作家的野心该在纸上,也该在乡野,该沾满泥土,也该沐浴星光……

     无论庙堂之高,江湖之远。文学都源远流长,她是遗世独立的仙子,她也是亲切踏实的村妇。她闪烁在祖国的每一寸美好山河上。也活跃在生产生活热火朝天的发展上。

在来安半塔镇美丽乡村黄郢村、“红色乡村”大刘郢村,还有安徽9个亿元村之一的舜山镇林桥村……作家们纷纷赞叹于乡村风貌的魅力,村前屋后,整洁院落。孩童嬉戏,老者自得,妇人笑意融融。更惊叹于美丽乡村的文化建设,随处可见的成组壁画、就地取材用稻草扎起的红楼梦中的“宝黛”、桃园三结义中的“刘关张”、西游记中的师徒四人……还有村里的孩子在围着这“稻草雕塑”嬉闹玩耍。我忍不住举起相机,这正是我心目中真正的美丽乡村!摘星星接地气充满生活气息,是咱们党领导下新时代的全中国的农民都该过上的好日子啊!如果还有人不知道幸福她究竟是什么模样?那么来到来安的美丽乡村看看吧,就是这样!

遗憾的是,一天的采风行程太满,可供选择描写的样本太多。眼、耳、口、手、脚都不够用。美丽的来安也只是留在印象中。在大家去参观古银杏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两手瑟缩着抱怀前行,拾阶而上抬头却看见一个脸儿冻得通红的年轻人递过来一杯热水,笑着说:“老师,冷了吧,喝口热水!”“谢谢!”取来端在胸前,像捧着一颗炽热跳动的心啊。提前准备好的热水瓶,一次性塑料杯,几个年轻人站在黑暗半山腰的寒风中,四下却没有可供御寒的地方。我们的行程是推迟了两个小时的。他们一直等在这里!一杯热水,让来者已经真切的感受到他们的努力和用心,这些年轻人,来安发展的生力军,他们用行动诠释“这是来安,来者皆安”!

来安的风土人情,她的眼角眉梢,入了我的心,随着文思,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祝来安越来越好!




front2_0_FiGlikfeXJSJ-Y19GkauvW6g9P5s.1608675615.jpg
     戚佳佳,安徽省作协会员、第七届省中青年作家研修班学员,小说、散文、诗歌散见于《诗刊》《意林》《鸭绿江》《清明》《安徽文学》《海外文摘》《散文百家》《奔流》等报刊杂志,散文作品入选年鉴、作文和被转载,多次获得全国征文奖。

                                       

    望  乡



     1



天一直阴着,这一日于我,恰似于梦境中的行走。从蚌埠至滁州经来城到兴茂,一路奔驰,满心的喜悦,我被前方吸引着,一刻也不想停下。

从知道兴茂就在相官的那一刻起,我的心便如潮水般沸腾开了。

来之前给母亲打电话说,我要回来安,我口中的来安和母亲心中的来安指的都是来城,而此刻我却要急急地告诉母亲,妈,你知道兴茂吗?我要去兴茂!

母亲说,兴茂啊!兴茂不就在大牙和黄四圩那个地方吗!

母亲回的很淡然,那是一种触手可及,就在家门口,日日得见日日见的豪气。

我又给哥姐弟们打电话,还在同学群里留言,我说我要去兴茂,离相官不远的兴茂,离我出生地不远的兴茂啊!你们知道兴茂吗?

同学说,兴茂,不就是我们上街时要经过的地方吗!

在去兴茂的路口,我下了车,见三人往草地上撒磷肥,我便跑近前向他们打问路。大伯模样的人问我,你是哪的?我说我就是这里的啊!圩里的,河那边的广大陡门蒋庄的。他突然变得很是惊奇,以揶揄的口气谄笑道,你还是这里人啊?是这拐子人,怎么连自己家都不认识了!

我懵然,羞赧一笑。

眼前是两条崭新宽阔,却明明陌生的路,路中间和两边铺满了泛黄带青的草,这草也不似家乡那些巴根草般拖拖挂挂,牵了东边的还拽着西边的那般蛮样。倒显出一副城里草的模样,一根是一根,一草归一草,果决,坚挺,各有各的高傲。行道树还单薄着,像是还未适应乡里的环境,迷迷瞪瞪,萎缩着,没长开的样子,虽然并不茂盛,好在还算挺拔,远近之间闲散林立着几栋高楼,直入云霄。这哪里还是我记忆中的乡村?那黝黑的土地和简陋的房屋,那冒着汪汪绿意的麦苗,都已不见了踪迹。

空气里透着清新,鲜嫩的气息,有城的迹象,却不似城那般拥堵油腻。

这就是兴茂?



                         2



暮色四合之时,虽然天气微凉,还是忍不住把窗拉开一条缝,立于窗前,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洇湿的空气,感觉这流动的水汽里,有河的气息,有土的醇香,有家的味道,有母亲的温暖,有至亲的人的情意,它们与我的气息交汇相融,合为一体。人虽未至眼前,心却紧紧相依。只要彼此心心相印,爱便无处不在。

窗外一楼园子里有开放的花,披着微光,站成一片影绰的黑。目及所至是一楼的屋顶,再远便是漆漆的黑,即使是零星的路灯,也撑不破的黑。

我不禁踮起脚尖,想,总该能看到一点点田地的轮廓吧!还有庄稼,在夜风里瑟瑟抖颤的麦苗,油菜,和消瘦的,横七竖八,曲里拐弯的田埂,沟渠,菜园。可我却什么也看不到。

家啊!在哪个方向?

离这里该有一二里路程,隔着一条河,河上建了水泥桥,原先的渡口已经不能称其为渡口,那条泛黑爬满了青黛的木船仿佛被尘世遗忘,发着腐烂气息的双浆木愣愣地吊挂在船帮上,挂成了一个沉思者的模样,时光的行走看似了无痕迹,实际上蹉跎的日日月月,早已在悄无声息中,镌刻在有形的物件上,一如我们额上的褶皱,头上的发丝。这该是另一番衣带渐宽,人憔悴的景致了。如今,来去的人们多是跨了车,或是控着方向盘,他们宁愿让车轱辘多转几圈,在盘旋的村路上无所畏惧地绕行。

河对岸的圩埂上,即是我的家,我心灵的栖息地,我的出生地,我童年乃至我少年栖居的地方。

此刻,我想,你该是已意会到我回来了。

而今,圩埂上的屋已变成了渣滓,填埋在坝子的身体里。如同曾经做过的所有绮丽的梦和此刻无法平息的心的跳动,有过的无论是有形的抑或是无形的,即使没有了最初的样子,却也正以另一种方式存在着。

不禁想起我的父亲,每次只要踏进来安的这片土地,我就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气息,麦地,坟茔,他屋旁挺立的香樟,枝杈上盘恒的鸟,与坟茔相对的塘,满塘里或茂盛,或枯萎的草,湛蓝澄澈的天空,辽阔的原野,掩映在绿树里的村庄。这一切一切都如同我心灵的烙印。

更迭的消逝的,却又明明存在着。

记忆如虹。

这样的夜,在来安,应该遇见一个人,他或许正束着长衫,绾着发髻,阔步在来安的某一隅,某一巷,也或者盘膝于来安街头的小酒馆里,举杯独斟,喝的沉寂,喝的畅然,喝着喝着,就想起远方的友人了。不禁诗从心中来,“遥知郡斋夜,冻雪封霜竹。时有山僧来,悬灯独自宿。” 不知道彼时打算留宿于来安的大诗人韦应物有着怎样的一份孤寂和千千结的愁肠,遥念友人,想着他此时会身在何处,又有着怎样的一种状况,便慨然赋诗,真情所致,令人动容。

有友如此,夫复何求?

微信突然“咚”的一声,我拿起手机,屏幕上的几个字正欲退去,头像是同学的,也是多年的友人,她说,此时此处,你的心,我的心,你的气息,我的气息,满屋都是我们的气息。想你了,下次来,一定要聚啊!

一阵风扑在脸上,带着潮气,湿哒哒,是冷的,也是热的。



                        3



还未来,池杉湖的大名就如雷贯耳了。

待十来人穿好绿背心坐上艇,迎面而来的风竟不觉得冷,嘻哈之际,有人问这池杉的来处,开船的大伯倒也慷慨,他说,早年这里是一片洼地,也就是我们俗称的坏田涝地,种粮食也无收成,多年抛荒。那年,下放知青出了主意,说池杉喜水,适宜栽植池杉。有人跳出来反对,说栽池杉干嘛?不能当粮食,填肚子,也不能做料,打家具,即便是烧火,又能砍出几节来?简直是废树。

可知青们不管,阳春二三月份,寒气还逼人肤肌的时候,青春洋溢的知青们就已迫不及待地挽起裤脚,带着池杉树苗来到了这片洼地。那真是一段斗天斗地的日月,赤脚踩在淤泥里,冷不顾一切地扎进身体里,人便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都是一二十岁的侠子,倔劲来了,没有什么能挡得住。

从一棵到百棵到成千上万棵,那些侠子们该是用了怎样的毅力和勇气去坚持的。

这些泛青着红的池杉,在冬日的碧波上,错落有致地立在天地间,互为依托,相偎相伴,成就了自己的风景,也成为这世间的一景,各美其美,人间大美。

那些侠子,在异乡,在他们并不熟悉,却为他们深爱的土地上,抛洒汗水,也可能还掺杂了泪水,思乡情却,望乡之路,路漫漫,路遥遥,远兮!

好在池杉林正一日日阔大,池杉树一定是懂得了他们的心,竭力地活,用力地长,长成一棵树,长成一片林,长成这片土地上独一无二的景。

树半在水下,半在水上,水清凌凌的,树的倒影就像照在一面镜子上。一丛丛睡莲填空般簇拥在池杉的空白处,这时节,竟也有不怕寒凉的睡莲,开出红艳艳的花来。这花又不是花,好似一束光,明晃晃地,照得冬日的池杉湖光闪闪地亮。

上百种飞鸟,在池杉湖安了家建了巢。每天叽叽喳喳,啁啁啾啾,在池杉林上高唱鸟歌,以鸟语闲聊,谈论它们鸟世界的事,声音忽高忽低,或稠或稀,由远及近,此起彼伏地萦绕在池杉湖的上空。

芒草和荻花,残荷与石缝里热热闹闹,撒欢开放的野花,路两边的倒挂柳,组成冬日池杉湖上的一幅大写意。

上船之前,导游说,若是看见树上发白,可不要以为那是霜,那是雾?其实那是鸟粪。

坐在船上,我拧着身体,盯着树看。在一个凹口,那一大片树上果然顶着一片雾蒙蒙的白,我知道了,那不是雾,也不是霜,而是鸟粪。嘿嘿,心里突然冒出些小得意的泡泡来。

只是,还想知道,那该有多少只鸟?

看着鸟宿池杉树上,听那百啭千声随意移的盛景,倘若那些知青,那帮侠子们回来,站在这池杉湖畔,他们的心该会怎样激烈地跳动,往事如梦如烟,在这片挥洒过汗水的土地上,留下了他们的足迹,留下了这片美丽的池杉,这每一棵池杉树都镌刻下他们的故事。如果时间已经忘记,则池杉一定记得。

而今,这异乡的池杉林,或许是他们心里的故乡!谁会忘记自己的故乡,谁又会忘记远在他乡漂泊的游子!

望乡的路,糅合着忧伤的甜蜜,淡淡的,却深不见底。



                        4



这该是我见过的最年长的树。

它站在接近山顶的位置,我们需拾级而上,方能得见它的巍巍真容。山不高,却占据着我儿时记忆里的一片疆土。

对于一个生长在圩区的侠子来说,除了屋后的河,就是屋前的大片田地。山,只是隐匿在夕阳余光里,影影绰绰的影子,我曾站在长满了野草的滩涂上,遥想远山的样子。蓬勃的草,浓密的树,突兀的石,草芥里蠕动的蛇,还有空腹着,眼冒绿光的狼。我甚至想,山下会有一家扯着幡的酒肆,然后是一个高大的壮汉和一字排开的十八海碗酒。

来来来,喝完酒,就去会那逍遥自在地在山涧闲逛的大灰狼,看它还敢不敢再诓小红帽,把她的手指当金果子来享用。

我还听说半塔不仅有山,还有烈士纪念碑,但我万万想不到,碑是用石头砌的,石头上还有子弹穿过的洞眼。我从弹孔上抚过,冰凉,割手,不禁心生感慨,这感觉似乎很遥远了,我们终是想起来了,我们来了。献花,致敬,鞠躬,深切缅怀,向所有为了让这片热土上的人们能自由而有尊严地活着而不惜付出生命的勇士们!

当日光一点点隐没在山林间的时候,我们站在了千年银杏树前,红红的飘带,把树牵裹在其中。这应该是家乡对于尊贵的生命珍视的表达方式,红可避邪,红也是用来保佑长命百岁的图腾。

儿时,我的衣领上会有一节红布,那是母亲特意缝上去的,红布大约一柞长,拇指宽,它们是从村里年长的,八九十岁老去人的棺材上拽下来的,为了拽这节红布,棺材刚起,几个母亲就跟要抢宝一样,挤成一团,满目兴奋,脸憋得红扑扑,鲜灵灵的,喜兴,看着可亲的很。

抢到红布,母亲们等不到隔夜,回家就找了针线缝在孩子们的衣领上。同时缝在衣领上的,该是母亲的心。

把红布系在银杏树上我却是第一次见,在家乡,唯一系红布的植物只有栀子花,姐姐家院子里的栀子花,从一柞长就系了红布。栀子树每年每年长,花儿每年每年开,红布由鲜红到暗红再到鲜红,如此往复。我们在心里都明了这红的意味,连乳臭未干的娃儿似乎也能意会,反正没谁会傻愣愣地去问。问了是要挨训的,儿时总觉得大人们总是神神秘秘,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样子,也不想自找麻烦,去冲撞哪路神仙。如今,自己成了侠子心中的大人了,倒是希望有个侠子来问。

想着这棵树下有过赵匡胤,穆桂英的足迹,心里不禁另有一番憧憬,也许,在暮色渐浓的暗影里,他们正着大宋的装束,诧异地观测着我们。从头到脚,从外到里,甚至我们忽闪忽闪的手机的亮光,以及与银杏树王的合影,在他们眼里或许都成了怪事怪物,我们是他们眼里的异类,是可能会强占他们地盘的魔。

偌大的银杏树,经历了一千七百多年风霜雨雪的银杏树,枝杈铺天盖地,气势如虹的银杏树,偎着它还有几棵小银杏树,它们就是它的子子孙孙,绕膝盘根,相伴千年,尽享天伦。

冷风飘过,树不动,却听扑簌簌地响。想到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与我息息相关,血肉相连,心不禁又狂跳起来。




front2_0_Fk4PyfsmBToNNp2gqcWVNqXcPIcw.1608675615.png
     王张应,安徽潜山人,现居合肥。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高校客座教授。曾在《诗刊》《清明》《莽原》《飞天》《散文选刊》等报刊发表诗歌、小说、散文二百余万字。出版《祖母的村庄》《一个人的乡愁》《我对世界另眼相看》《河街人家》《渐行渐远的背影》等诗歌、小说、散文作品十余部。小说曾获中国金融文学奖。



又见鱼鹰



    没想到,在皖东来安池杉湖湿地公园,我竟遇见久违的鱼鹰。

    先是于岸边一条小木船上,看见两只家禽般壮硕的黑色鱼鹰。它俩面对面立在木船中间横梁上,不时朝对方伸头引颈出击。初看以为那是对手间的反目与打斗,再看便看出门道,它俩是一对情侣,正旁若无人地制造亲昵,意欲在光天化日之下行事交颈之欢。

    见到它俩,一位同行的朋友惊呼:“鸬鹚”!是的,它们的确是鸬鹚,可从我的词库里蹦出来的却是“鱼鹰”。

    最早见到鱼鹰,是在童年时代。我的家乡大别山东麓、皖西南的那片丘陵地带,多是山丘,少有大块水面,鲜见大型水鸟。第一次见到鱼鹰,不是在水上,是在渔人肩挑的担子上。

    渔人挑着木桶,一路寻找可以捕鱼的水面。担子两端各蹲着一只黑羽禽鸟,它们骨架挺大,身躯却精瘦。生就粗长的利喙,喙的前端还有个鹰嘴般的弯钩。那种铁骨铮铮的弯钩,可能是鱼的克星,鱼一旦被它碰上便小命不保。鱼鹰捕鱼大概如老鹰抓小鸡一般轻而易举,所以人们叫它鱼鹰。

    之后在课本中读到郑振铎先生的《鸬鹚》,知道了鱼鹰的学名叫“鸬鹚”,我对鱼鹰的既有印象得以加深。课文说:“不多一会儿,就有鸬鹚钻出水面,扑着翅膀跳上渔船,喉囊鼓鼓的。渔人一把抓住它的脖子,把吞进喉囊的鱼挤了出来,又把它甩进水里。”原来,鱼鹰是天生的捕鱼工具,被人驯化为人服务的水禽。它脖子上比别的禽类动物多出一只颇有弹性的皮囊子,用来临时储存它捕到的鱼。当年未曾多想,只觉课文写得挺美,没意识到这种捕鱼方式,对鱼鹰而言实在太残忍,吞进喉咙的食物还迫使它吐出来,不吐便有人动手进嘴去抠。动用一下人的同理心就会明白,倘若从人嘴里抠出食物,被抠的人该是何等感受!

    几十年后,在来安湿地池杉湖畔,看到小木船上那对怡然自乐的鱼鹰,我心目中有关鱼鹰的印象随即刷新。显然,这里的鱼鹰,可不是作为捕鱼工具为人活着,同众多的野鸭、鹭鸶、鹈鹕等大大小小的水禽一样,作为这片水域的主人,它们在自己的地盘上,率性随意地将自己活成一种不受侵犯的野生水鸟。

小木船上那两只鱼鹰,似乎并不关心身边的水里有没有鱼。或许它们知道水里有的是鱼,随要随取。那种轻松自如的状态告诉人,它们根本没有必要时刻准备着奋不顾身地扑进水里叼起一条鱼。它们长长的脖子上不再被人勒上一圈绳索,没有人阻止它们吞咽食物。饿了,它们不会亏待自己,一个猛子扎下去叼起一条它们爱吃的鱼,不必飞上渔船向人报告,只管大快朵颐。吃饱了,闲来无事,需要打发时间,便在那儿大秀夫妻恩爱呢。

    一群人上了一条小木船。那是池杉湖中的游船吧,一条船上坐了十几个人。人力摇桨可能划不动它,当时没听马达轰鸣声,它的动力应该是电,使用了看不见的清洁能源。游船从西边码头游向东边码头,在近岸水道上缓慢行进。没有谁发出口令,游人目光一律向左。水道右边是湖岸,左边是大片池杉树林。那片浸泡在水中的树林是这块湿地的核心风景,在冬日的冷风中,那片火红的池杉树林格外惹目。或许正是因为这片难得一见的树林,许多人不辞舟车劳顿远道而来。

    游船离开码头不久,远远望见左前方一条漂泊在池杉树脚下的旧木船。船上无人,但有鸟,一群黑色水鸟,有几十只吧。如果它们神态稍微活跃一点,我会以为那是群鸟开会,正在商议某件鸟事。越是靠近那条旧木船,越发看得清楚那是一群鱼鹰,同之前看到那两只鱼鹰一样,都是黑色羽毛。不同的是,前面那两只鱼鹰正在忙乎,忙于卿卿我我;这一大群鱼鹰却无所事事,一个个慵懒无聊地待在旧木船上。时在初冬,风寒气冷。天若晴好,我会怀疑那些纹丝不动的鱼鹰是在猫冬晒太阳。我一直怀念儿时,冬日里陪着奶奶坐在自家院子里晒太阳的温暖时光。

    游船到一个“丁”字形水道口,左手边出现一条宽阔幽深的水道,水道两边都是茂密的池杉树林。顺着水道朝北望过去,两边池杉树上栖息着密密麻麻黑色禽鸟。望远处,那是一些点缀于红色树冠的黑点点,如同满树的黑色果实,多得数不胜数。抬头看近处池杉树顶,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些栖息高枝的鱼鹰。奇怪,离开了人的管束,鱼鹰便能飞得很高。它们立足的地方不一定是低矮潮湿的船板,也可以是高入云天的树梢。

    没想到,真的没想到,来安这地方竟有这么多舒适安逸的鱼鹰。这里的鱼鹰跟我记忆里的鱼鹰完全不同,它们悠闲自在,不需要为了饱腹而忙碌,更没有受人挤压和驱赶的憋屈。它们在这里不再是被人利用的工具,它们不需要为丰盛别人餐桌而忍饥挨饿地忙碌。看到这种状态的鱼鹰,我忽然觉得还是应该将它名字切换到“鸬鹚”,回归它的本名,不叫它鱼鹰。在这里,我没有看到鸬鹚有鹰的特征,那种饥饿与凶残。

    这次到来安,我记住了当地人常说的一句话,来安来安,来者皆安。游历池杉湖湿地公园后心生一个感觉,在来安,安的不光是人,至少还有鸟。众多的鸬鹚聚集在来安的池杉湖中,聚而不散。来到这里就不离去,是因它们在此心安。原本飞来飞去四处觅食求生存的禽鸟活成这样,当然与人有关,池杉湖畔的来安人。

来池杉湖安家的鸬鹚,用它们的生存状态告诉人们,它们是幸福的。

                         2020年12月5日写于合肥


front2_0_Fkse-RFhUXSj6DrycCGlOZoanxf1.1608675615.jpg

来自: Android客户端
请广大网友文明跟帖,不可以发布违法国家法律法规的内容,营造文明,健康,和谐的上网环境!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参加活动:9

组织活动:1

签到天数: 372 天

连续签到: 1 天

[LV.9]以坛为家II

发表于 2020-12-23 14:26:29 | 显示全部楼层
请广大网友文明跟帖,不可以发布违法国家法律法规的内容,营造文明,健康,和谐的上网环境!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参加活动:0

组织活动:0

该用户从未签到

发表于 2020-12-23 15:59:43 手机发帖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Android客户端
请广大网友文明跟帖,不可以发布违法国家法律法规的内容,营造文明,健康,和谐的上网环境!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参加活动:0

组织活动:0

该用户从未签到

发表于 2020-12-24 06:17:15 手机发帖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Android客户端
请广大网友文明跟帖,不可以发布违法国家法律法规的内容,营造文明,健康,和谐的上网环境!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参加活动:0

组织活动:0

签到天数: 244 天

连续签到: 12 天

[LV.8]以坛为家I

发表于 2020-12-24 10:02:11 手机发帖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Android客户端
请广大网友文明跟帖,不可以发布违法国家法律法规的内容,营造文明,健康,和谐的上网环境!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参加活动:1

组织活动:0

签到天数: 2 天

连续签到: 1 天

[LV.1]初来乍到

发表于 2020-12-24 10:46:49 手机发帖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Android客户端
请广大网友文明跟帖,不可以发布违法国家法律法规的内容,营造文明,健康,和谐的上网环境!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使用高级回帖 (可批量传图、插入视频等)快速回复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Ctrl + Enter 快速发布  

发帖时请遵守我国法律,网站会将有关你发帖内容、时间以及发帖IP地址等记录保留,只要接到合法请求,即会将信息提供给有关政府机构。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