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运【一】
烈日辛苦地忙活了一整天,小镇的水泥地也被折腾一天了。路边仅有的几棵歪脖子法国梧桐在街边店铺昏暗的灯光下也有气无力的耷拉着脑袋。蝉扯着嘶哑的嗓子还在叫唤。一丝风也没有,就连它也怕热。
两个开着长途货车的司机一身汗腥味,拖着疲惫的脚步,来到街边的一家小饭店。他们的目的地快到了,就在这小镇的边上。他们这次运的货物是一对精致的大石狮子。他们那里不产粮食,但大山上专门生产各种奇怪的石头。于是就有“精明人”办起了玉石加工厂。加工厂也给贫困已久的人们赚钱的机会,例如采石、加工、打磨、搬运。他们这回子运的大石狮子,老板千叮呤万嘱咐要小心,有个什么闪失他们担待不起。这是一位老板盖别墅花大价钱特别订制,要在良辰吉日摆放大门两边的,还指定良时送到。
他们俩一屁股坐在简陋的大厅一张小桌子前,要了两个冷盘,两个炒菜,两瓶啤酒。又饥又渴的他们以为这简单的小菜十分钟就可以搞定了。可是他们想错了,十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过去了,他们的菜一个没好。其中一个已经耐不住性子头伸着厨房的方向望了几十回了。
厨房里三个人忙的脚不沾地,催了三遍,都客气的答应马上就到。小排档的客人并不多,只有他们旁边两个喝着啤酒的男子,以及里面一个包间有一桌人。
旁边桌子上也没有菜,只有一碟花生米。厨房里端出来的菜一个个送到了包间里。其中的一个年轻男子看到这一幕,再也按捺不住的埋怨道:“你们是怎么做生意的?还狗眼看人啊?”
他的外地口音激起了旁边桌上一个矮个子男人的兴趣。矮个子男人走到年轻人面前,故意压低声音说到:“小伙子,不要性急。听你口音,你是外地人吧?你知道里面坐的那桌人是谁么?大呼小叫的干啥?就是现在县委书记在,恐怕老板也没胆子不先先做他们的菜,我们等等就等等吧!不就迟会吗,这些人得罪不起的。”“这里面的人是谁?阎王老爷?”年轻人赌气地问道。这时,包间里的一个衣着时髦,面貌秀丽,身材苗条的三十来岁女人带着两个七八岁的孩子出来了,矮个子男人赶忙止住了答话。
女人带着孩子进了有空调的房间后,矮个子男人暧昧的笑着悄声说:“问这人是谁?这小少妇漂亮不?我们这赫赫有名的青龙帮大当家的朱清平的二房。人家可近60了,这女人不足三十,两人生的孩子还不足十岁。人家生病了,两个老婆都在跟前伺候着。刚才那俩孩子看见没?差不多大吧?嘿嘿,女孩是女儿,男孩是孙子。”“你小子话太多了,也不怕烂舌根的!”另一张桌子上的高个子男人训斥了他一句。矮个子男人立即不再说下去了。
这时候,两个外地人的菜和啤酒也上来了,他们一边喝酒一边用家乡话聊着,一边吃着一边休息,渐渐笑声肆意起来。
酒足饭饱之后,两人又对着电风扇小坐了片刻。
他们喊老板来买单,正在这时,一群人从里面出来了,一帮男男女女簇拥着一个年过半百的肚大腰圆胖男人。那男人脖子上戴着一条金光闪闪的仿佛有他们家栓狗链子那么粗的金链子,手腕上还戴着一串暗褐色的珠子。老板立即抛下他们俩,奉承的打着招呼:“朱老板,您吃好了啊?欢迎下次再来!”“小丽,把帐给老板结一下。”那朱老板对着身边那个先前出来的少妇说道。“不用了,朱老板,您能来我这吃饭,是给我的面子。”老板说。“哪能吃饭不给钱?你当我老朱是什么人?专吃霸王餐?”
老板听了这话,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也不知道怎么是好。这时,那个漂亮女人说:“老板多少钱?”老板只好说:“300。”女人爽快付了钱。
两个司机也出了小饭店。“我们赶快把货送到那货主家吧,这趟任务总算完成了!”年轻一点的司机说。年纪稍长的说:“你忘记了,老板要我们明天早上5点40分送到的?这是对方指定的‘良时’,不准早,也不准晚。诶,人家财大气粗啊,我们只能按人家的要求办。”“那我们找个旅社住下吧。”“还是把车开到交货地址的那家路边,在车里将就一夜,这样保险点,不至于睡过头错过了时间。”“车里蚊子多,又闷热,真是的。”年轻的嘴里不满地嘟囔着,但他知道他的反对没用。 桃花运【二】
六月的太阳总是特别的勤劳,早早就爬上了山头。年轻人的睡眠总是出奇地好,和梦姑娘的约会怎么也舍不得散。“晓峰,快醒醒!”司机郑晓峰在另一位老司机——他叔叔郑强紧张地催促声中睁开了惺忪睡眼。“都四点半了,起来洗把脸,赶快找货主家。”
昨晚,因为天黑了,加上他们俩又累,就把车停在龙口镇边休息了。他们心想反正知道货主就在这镇上,天一亮就找货主家,按时间送到就成。
刚醒的郑晓峰从货车驾驶室跳了下来,拿毛巾在路边的荷塘里洗了把脸,清澈透凉的池水蕴含着一股荷叶的清香,让他为之精神一振。馥郁淡雅的香味顺着他的鼻孔钻进他的大脑,直至五脏六腑。这自然清淡的香味使他想起了一个人,他曾经的恋人芸雁。芸雁是他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他们俩高考落榜后一起去了上海打工,两人在上海亲亲热热的恋爱,结果两年没到芸雁最后跟了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板走了。那时,郑晓峰几乎要崩溃……
他就回了家乡和叔叔一起跑长途货运,再也不想留在那个繁华的伤心地了。这么好几年过去了,家人都劝他不要再想着芸雁了,安心找个女人过日子,可走南闯北已三十岁的他再也没有对哪个女人动过心。
晓峰把脸埋进毛巾里舍不得离开。他抬头望着大池塘里碧波起伏的荷叶中间参差地盛开着粉红的荷花。这让他再次联想到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芸雁那娇柔的面庞。
“你小子在磨蹭什么啊?还没睡醒啊?”叔叔催着。
“来了,来了!”郑晓峰赶忙答道。
叔侄俩拿着地址问了一个路过的当地人。真是好运气,这货主的别墅大约就在前面三公里的地方,很显目的,到那一看便能认出。
叔侄俩一边开着车,一边高兴地说着送完货就回镇上去吃早饭。眼看就要完成这次的送货任务了,郑晓峰心里一阵轻松,他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顺着车窗往两边张望。这个龙口镇真是个漂亮的好地方,有着与自己家乡截然不同的清丽俊秀。他的北方家乡漫天的黄沙和大山,很少见到高大成片的绿色植物,更是缺水缺电。这个小镇是典型的南方水乡,到处是大方块的水稻田和藕塘。绿油油的水稻在淡淡的晨雾中显得油光发亮。碧绿的荷叶一片连着一片,一把把小伞娇俏美丽,就连空气中也含着荷叶香味。荷塘的对岸全是高大翠绿的大树,浓密的树叶掩映着一排排人家。
很快,他们的车停在一栋阔气的房子前面。这是一栋崭新的欧式别墅,看起来刚刚竣工。一栋大约五层的复式小楼,硕大的庭院,外面欧式黑色铁栏杆漆黑发亮,院门边还有没来得及打扫的水泥、沙子。大门距离路边有五十米远,院门距离路边有二十米。
因为时间还没到,郑晓峰和叔叔就把车停在路边,四处走走看看。好不容易挨到了五点三十分,郑晓峰去拍铁门。一个大约六十多岁的看门老头问他什么事。他说了来意。老头说那得请朱老板亲自收货,叫他们等等。
五分钟后,大门里出来了一男一女。走近一看,郑晓峰心里不禁暗笑这不就是昨晚那个女儿和孙子一样大的朱老板和他的二奶么?
桃花运【三】
朱清平头顶所剩无几的头发梳得油光发亮,她身边的女人显然也精心打扮过。粟色微卷的长发风情地散在肩上,一双勾人的丹凤眼如丝游离。陪着朱清平妖娆地向郑晓峰叔侄走来。
他们显然记不起昨晚小饭店里与这两位外地司机曾经邂逅。郑晓峰叔侄二人满脸倦容,灰头土脸,与他们“夫妇”形成了鲜明对比。但是郑晓峰年轻坚毅的神情,高大魁梧的外表还是吸引了漂亮的“朱夫人”妩媚的眼神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两圈。
郑晓峰叔侄顺利地交了货,只等朱清平的工人搬下车上的两只大石狮子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正在工人们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朱清平的电话响了起来。“我操他奶奶的,我现在有重要的事情去不了。”他大声地在电话里骂道:“大师为我定的定宅石狮子运到了,我要在吉时亲自上香安放。我让林丽去下!”
“小丽,你到厂子里去一下,老吴兄弟俩打起来了。工人们都不干活在看笑话。这停工还得了?多少人等货呢!”朱清平对女人说。
“叫我怎么去啊?难道让我穿着高跟鞋跑着去?老王今天请假看病去了,家里没人会开车了。”女人对朱清平撒着娇。郑晓峰感到肉直麻。
朱清平看着郑晓峰说:“这老王不是生病,就是家里有事,三天两头请假,耽误我多少事!今天这不是现成有两个司机师傅?还能让你自己走了去?”
郑晓峰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心里不想去,但还是望了望他叔征询意见。叔叔示意他去,他只好说:“我来开车吧!”
一路上,漂亮的“朱夫人”对郑晓峰问长问短,从工作到家庭,郑晓峰只得简言回答。得知郑晓峰忘不了旧恋人至今未婚,朱夫人对他赞不绝口。
郑晓峰开着朱家的马6,驮着朱家的小媳妇到了厂子门口。原来这是一座里镇子十来公里远的一座砖窑厂。这些年农村城市建房多,需要大量的建筑砖瓦。精明的朱清平及时“转行实业”办了砖窑厂。这么些年靠着这不起眼的砖窑厂,着实狠狠赚了一大笔钱。有人曾经戏言:小窑厂大烟囱没日没夜冒的哪是黑烟啊,冒的可都是真金白银啊!
郑晓峰的车在门口停了下来,因为根本开不进去。拉砖的小四轮拖拉机从出转口一直堵到大门外。朱夫人要朱晓峰陪她一起进去。朱晓峰只好勉为其难跟在她后面。
她护着裙子小心翼翼地从拖拉机的缝隙间走过,高跟鞋一崴差点摔倒,郑晓峰及时扶了她一把。她抬头满目含情地望了朱晓峰一眼,吓得他赶忙低下了头。她竟然嗤嗤的笑了。
大家的吴有富、吴有贵兄弟已经走了,工人们还围在一起议论纷纷。“朱夫人”让负责人赶快组织工人干活,耽误了出货可不得了。她又找了两个老工人来问问情况。
原来打架事件的起因是一桩桃色事件。
桃花运【四】
这吴有富、吴有贵兄弟是一对年过半百的老汉。家里穷得要命,年轻的时候也没娶上老婆。几年前朱清平兴建砖窑厂的时候,他们就找他请求在厂子里安排个活计。
这老吴兄弟原来和朱清平是一个村子的,他们还是小学同学,小时候经常在一起逮鱼摸虾,光屁股打仗。只不过后来各自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地变化,不提也罢!皇帝还有三门子穷亲戚,老朱自然也是讲情义的,就安排了他们在厂子里干干苦力。
有钱人每天都有好运,穷鬼也有走狗屎运的时候。前年,砖窑厂路边来了个“疯女人”,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神志不清,估摸着三十多岁。这个傻女人每天睡在路边,龇牙咧嘴,痴笑呆样,别人看着都害怕,弟弟吴有贵就把傻女人“捡了回家”做老婆。大家都说他走了“桃花运”了。
这傻女人虽然神智不清,但女人总归还是女人,女人的零件一样不少啊!不再风餐露宿,不用忍饥挨饿,这女人竟然也不乱跑了。在家还能做做饭洗洗衣,脸色红润起来,还给吴有贵生了个儿子。
这儿子遗传了母亲的傻气,别人都说是个小呆子,但是用吴有贵的话说:“他们娘俩是我的命根子啊!”
这弟弟有了女人,哥哥心里也急啊!哪个猫儿不想吃鱼?哪个男人不想有个女人?想归想,他也明知哪个女人也不会嫁给他这种又老又丑的穷光蛋。
这吴有富、吴有贵兄弟长得极为相像。大概这老大想女人想疯了,竟然想出了一个缺德的馊点子。
昨晚,吴有富趁着弟弟上夜班的机会,摸进了弟弟的房,爬上了弟弟的床。傻女人也分不清是大伯还是老公,就顺从了他。
最缺德的事在后面,这吴有贵半夜下了班两杯小酒下肚也来了兴致,也要和傻女人做爱 。傻女人在梦中被惊醒,不耐烦地说:“不是才睡过?”这事就穿了帮。
这样的家庭,这样的男人,这样的女人,让别人怎么说?林丽捂着嘴偷笑了一会,说了一个字:“回!”
回去的路上,林丽对郑晓峰说:“你人挺好,架势技术不错,反正你也没有妻小,就留在我家做我私人司机吧,我包吃包住给你现在双倍的工资。”
郑晓峰推辞道:“我回去和叔叔商量商量。”
回到朱家,石狮子已经下了。郑晓峰忙不迭地催促叔叔快走,早饭都没在龙口镇吃。
四五年以后的一个夏天,郑晓峰再次送货到龙口镇,又到了那家小饭店歇脚吃饭,他无意听见人们又在议论一件事:“朱清平的小老婆因为私通年轻男人,被朱清平关在他承包的一个大水库中间的小岛上两三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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