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晓寒深处 于 2013-1-24 20:06 编辑
水一样的春愁 我独自走在夜晚寂寥的大街上，手里撑着一柄湖蓝色的雨伞。很少有机会漫步在雨里，成日的行色匆匆，在此刻的闲适清幽下，竟忆不起奔忙为何。 忽急忽缓的雨飘转而下，叩击着我掌中的这朵伞花，雨珠在伞面欢快地蹦跳着，顺着伞角滴滴嗒嗒地落下，恰似为这柄蕾丝伞镶上了一圈灵动的“流苏”。看着这可爱的“流苏”，我童心乍起，飞快地转动伞柄，把珠帘洒向四方。柠檬色的路灯，柔和温婉，我的影子由长变短，又由短变长，默默地注视着影子的消长，倾听着春雨的歌唱，享受着纯净的快乐！ 一辆脚踏车从身旁叮叮而过，一个男孩背着书包在前面奋力骑车，后座上的女孩努力地撑着雨伞，为他挡雨，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只听见女孩时时将银玲般地笑声抛撒在路上，为这茫茫雨幕，添上一笔笔活力四射的青春音符。我的心为之一震，多么熟悉的景象啊！仅仅一瞬之间，我却已回到了逝去的年华里。 那年我十六岁，上初三，正如诗人席慕容所说，那是花一样的年纪。学校要上晚自习，由于家住的较远，每天放学后，我和同学思明总是一道回家，因为我家门前，是他回家的必经之路。有这样一个全程“保镖”，我每每都会暗自窃喜。 有一段时间回家的路改道，我们必需绕行到一条两旁树林丛生的偏僻小径，那是一条狭长的田埂，宽度仅够一人推着车子在上面走，一到下雨天，泥泞不堪，非常难行。有一次下了晚自习，又碰上大雨，我一只手推车，一只手撑着雨伞，艰难地在风雨中前行，刚准备上那条小径，却发现我的脚踏车被泥块塞住，无法前进，只好停下找东西剔除卡在车轮上的障碍物。好不容易找到一根小木棍，却被急躁的我弄断了，只好再去折树枝，谁知又被荆棘扎破了手。这时同行的人都走光了，旁边一个人都没有，虽然平时我的胆子挺大，但是在这样一个漆黑的雨夜，风刮得松林呜呜地响，就像一群野鬼在哀哀地哭泣一般。我吓得抖作一团，灵巧的手此刻变得异常笨拙，泥怎么都剔不完。雨越下越大，伞也被风吹落在地上翻滚，我连忙跑去追伞。 唉！那一个漆黑的冷雨夜，我的处境可以用“凄惨”两个字来形容。思明那小子跑哪去了？准是先溜了！真不够朋友！我一遍一遍的嘟囔，发出点声音，既可以壮胆，也可以分散下注意力。 “嗨！我当你失踪了！”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我背后，吓得我“刷”地站了起来，若不是扶住了车子，差点没站稳跌倒在泥地上。原来是思明回来找我了。 “走着走着就发现你不在后面了，想停下来等你，后面的人却催着快向前，只好走到尽头让人家都走完了，我才能回来找你。怎么啦？我们的‘拼命三郎’，今天这么慢？” 听着思明真诚的解释和戏谑地讥讽，我那张不饶人的嘴却因为激动而张不开了，感觉他的声音从未这样好听。刚才的埋怨攸地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满地感激，眼泪和着雨水从眼眶中滚落，幸而夜太黑，不曾被他发现，不然定会被他嘲笑说终于看到我像个真正的女孩子了。 “傻啦！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车子被泥塞住了？我帮你剔吧！平时看你不是挺利落的么？哈哈，终于看到有事能把你难住啦！” “谁要你帮，我自己会！嫌慢，先走你的好了！谁稀罕！”本来正沉浸在感激中，被他两句话，又把我的本来面目暴露了出来。 “好，好，好，你来，我等你！” 因为有他在身旁，我的心安定了下来，很快车轮就可以转动了。但是，思明却坚持要帮我推车，因为前面的田埂上有一个缺口，要把车搬起来跨过去，他怕路滑我过不去。虽然我一路上依旧和他争个不停，但是心却像是被棉花糖包围着，甜甜的，软软的，思明在我眼中的形象，变得越来越高大。 不久后路修好了，我们每晚走在宽阔的马路上，有时说说笑笑，有时舌战激烈，对思明来说，他可能已不记得那雨夜的小插曲，而我却从未遗忘。感觉青春的路上有这样一个伙伴，实在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转眼间冬去春来，天越来越暖，在那个多雨的十六岁春季，我们就像是枝头那青涩的果子，焦急地盼望着长大，盼望着成熟。 有一天晚上又下起了大雨，我看着绵绵地雨幕，突然想偷个懒，晚上不去自习了。刚开始窃喜自己的明智之举，却听见妈妈在外面叫我。出去一看，原来是思明来邀我一道上学去，这可是非常意外呀！虽然他每天从门前经过N次，可是却是第一次来我家。我对他说今天不去了，可是妈妈却一个劲地催促我，说人家都来了，还是一起去上学吧。我只好振作精神，背起书包坐在了他的车后。 放学后思明依旧骑着车带着我，而我撑着一把漂亮的伞，努力地遮住两人头顶的雨。那一晚的情景与今天出奇地相似，湖蓝色的伞，柠檬色的路灯，一辆脚踏车上载着的两个花样年华的学生。所不同的是，思明一路上默不作声，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耐不住冷场的我，一路上叽叽咕咕说个不停，讲到奇闻轶事时忍不住自己哈哈大笑，努力让自己的快乐感染一下思明。可是一切都是徒劳，他始终一言不发。渐渐地，我也开始玩深沉了，眯着眼，看着路灯光晕里，霏霏而下的雨丝出神。今天的路怎么这样长？不对，应该说今天思明的车怎么骑得这样慢？我很重么？ 过了前面的小桥，就快要到家了，我听见思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像做了个什么重大的决定似的，莫名地感到一丝慌乱袭来。果然不出所料，思明说话了，用一种从未有过的柔酽语调：“我对你的心，你还不明白吗？”他只说了一句话，便又沉默了，可是就这一句，直把我惊得魂飞天外，心随着他微颤的言语凝结成了冰。此时车速也变得更慢了。 “你……”他终于又开口了，“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我的思想就像纺织厂丢弃的麻丝一样，又繁又乱理不清。能说什么呢？今天天气很好！？亦或是晚上那道难题你是怎么做出来的？喔，天啦！有什么话能让我说一句的吗？突然之间我非常的恨思明，恨他不该把我置于此时的尴尬境地。 思明在桥头的一株柳树下停住了，转过头来幽幽地看着我，眼睛里面盛满了柔情和期待。因为同躲在雨伞下，我们几乎面对面，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心，在胸堂中激烈地跳动。被他这样瞧着，我就像误入了仙人掌丛，浑身被扎得痛痒难耐。猛然间我跳下车座，扔掉手中的雨伞向家跑去。把思明远远地丢在身后，丢在了潺潺地小桥流水声中，听凭如潮的烟雨将他淹没。 那一夜，我失眠了，整晚都在想的事就是，如何面对他。当时太小，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好办法，最后我选择了，既然无法面对，干脆就躲开。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跟思明一道上下学了，晚自习后，我不是飞快地冲出教室，就是拼命挨到最后。有时出来迟了发现他在校门口等我，我不顾他眼中满含的期待与感伤，故意让同路的男生送我回家。更有甚者，有一次我的车坏了，丢在了学校，步行出门时，发现思明仍旧在角落里等我。我在前面走，他就在后面跟着，最后他终于鼓起勇气骑到我身旁叫我上车。而我却满脸的不屑道：“谁要坐你的车！”然后残忍地跳上另一个男同学的后座，将思明纯美酸涩的初恋推到了车轮下。 青春的我，在不经意之间伤害了一颗纯真的心。而今夜漫步在相似的朦朦烟雨中，想起曾经的过往，心底幽幽地升腾起一缕，怎么也无法抹去的——水一样的春愁！ | 
千斤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