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花飞扬（中篇小说连载）

张野马

　　　　　　　　　　　　　　　　　　　絮花飞扬（中篇小说）
　　　　　　　　　　　　　　　　　　　　
　　　　　　　　　　　　　　　　　　　　　作者：野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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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爷爷经常把他当年打仗的事情，绘声绘色地讲给我们听：孙子啊，你们想都想不出，我们那时候打仗是个什么样光景。子弹“咝咝嗖嗖”地到处乱飞呀，真跟下雨点子似的，哪个也不晓得会落到哪个的头上。现在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回想，感觉那些事就像发生在昨天一个样、一个样的。爷爷能够活到今天，想想都后怕……
我爷爷是一位参加过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老战士，为国为家，流过血，负过伤。他亦是一名信仰坚定的老共产党员，一贯反对官僚主义，对花样百出的贪腐行径最深恶痛绝。在他的晚年，为此他还“倚老卖老”动粗口骂过人：说老子们当年出生入死地干革命，难道是留给这帮小畜生糟蹋的？骂他们的党性和组织原则性连同入党时的誓言，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叫他想起那么多过早牺牲的战友们，寒心哪！
一提到先烈，我爷爷顿时悲从中来，他不停地使劲摇头、连连叹息，眼中噙满了伤感的热泪。人老了爱回忆，像我爷爷这样有过特殊经历的人更是如此。他会梦呓般念叨着让他难以忘怀的每一件往事，仿佛一切又回到了那战火纷飞的峥嵘岁月。在他众多的“穿越”中，有一个年轻寡妇送独子上前线的故事，虽不惊天动地，却尤为让人动容，缅怀难忘。
是时，我爷爷任华东野战军六纵队某连一排排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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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6年底，华东野战军同国民党反动派的战斗愈加胶着，为诱敌深入，部队转战到山东沂蒙山区。此刻，在宣家堡——泰兴战斗中负伤的一排长，伤愈归队了。排长是军官中的官尾，也是冲锋陷阵的兵首。在鲁南战役即将打响前夕，一排长的部队接到了命令：就近休整，积极备战。华野是咱们老百姓的子弟兵，在当地有着非常好的群众基础，军民鱼水情深，乡亲们见到他们就如同见到自己的亲人一般，争先恐后欢迎他们回家里住。共产党的军队纪律严明，对百姓秋毫无犯，即便允许部队可以住百姓家，也要事先联系好，统一安排。一排长的连队，就被安排在距此还有几里路的某小山村驻扎。
这天是农历腊月初八，再过不到两天将迎来1947年的阳历新年。多日阴郁的天空裂开了几处口子，透出些许阳光，天一下子亮堂了许多。连队正向目的地挺进，晌午时分，他们来到一座山脚下。那山比较特别，没有高大的树木，枯草也稀稀拉拉，却贴着地表依次裸露出众多灰白色的石头，一层层，一片片，像天空中飘动的浮云，像大海里涌起的波涛……大伙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的山，都觉得很新奇。
“看山上的那些白石头，多像堆着好多死人的骨头哦。”忽然，不知哪个冒失鬼竟“冒”出这样一句话，于是队伍马上骚动起来，接着便传出七嘴八舌的附和声，“像，像，别说还真像！”
连长是个大个子，果敢干练，见有人起哄正欲发火，恰巧这时候地方上来迎接他们的人到了，他喊了一嗓子：“都给我老实点！”就去接待来人。那是一位五十来岁的汉子，一名老积极分子、共产党员，姓李，连长称呼他“李同志”。他俩仅寒暄几句，连长便言归正传，旋即命令，“一排长，你们一排跟李同志开道，注意警戒！”
“是！”一排长接受了任务，马上部署，命令两名班长，“老邱、六子，你俩保护李同志带头开道，其他同志注意两边警戒，拉开些！”
“这是么事？”李同志一脸无所谓，憨笑道，“这里是俺们的地盘，怕啥？”
“打仗的时候，哪能掉以轻心？”排长热情地解释，“万一敌人有个伏击，或者来个小分队、侦察什么的，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就你们部队上的同志心细。”李同志仍不以为然。
“小心不为过嘛——心细？”排长陪着笑脸，忽然又将话题转到自己不久前负伤的事情上来，“还心细呢，我可是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子才回来。”
“你……怎么了？”李同志略为一惊，接着用山东大汉特有的肢体语言比划着，“负伤啦——耶，真是！那就随你们吧，你们见多识广。”他的话语虽然简单，却真切质朴。
他俩正说得投机，突然老邱和六子一把将李同志按倒在地；与此同时，排长也大喊：“有情况，大家快卧倒！”
大伙正上了个小坡，沿着山脚有一条小河。虽然河不大，又结了冰，但从冰块间凸显出来的石头及两边的地形看，依旧一目了然可确定它的存在。此刻在一块大石头旁，有一个黑影正在蠕动，即便有这么个小的异常情况，高度警惕的军人也绝不松懈。
被强行按倒的李同志，既紧张更纳闷，他极不情愿地摆脱着两位战士对他的束缚，好不容易才得以仰起头来注视前方，不过他倒也识趣地压低了嗓门：“有啥情况？”
“看见那个黑影了吗？”老邱小声提醒，“万一是敌人的埋伏，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啥？唏——”一听说是那黑影，李同志不由分说，强行从地上爬起了身，冲着那里大喊，“那个谁，宋家的傻大个子，俺说你在那里忙个毬，快给俺滚出来！”
“干啥呢？”那黑影听到叫喊，匆忙起身答话，虽瓮声瓮气，但一听嗓音便知道他还只是个大孩子，“大爷，你不是接俺们队伍去了吗，吼（有训斥的意思）俺做么？”简单的对白，大伙的戒心便已解除，倏忽都立起了身，不一会儿便来到了那个大男孩的近前。
这是个大约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穿着一身破棉衣，哟，他的个头约莫有一米八五，高大魁梧；紫红色的脸膛，犹如一只小面盆，又大又圆；或是刚出了力气，额头上还留有汗迹；一双小眼睛炯炯有神，却稚气未脱。见到眼前一下子出现这么多荷枪实弹的军人，他不免有些拘谨，憨笑着，脑门上旋即便骤集起许多抬头纹，好似老虎头上的“王”字。别说，猛地在大伙面前出现这么个“大人”，那感觉还真像有只老虎挺立在面前呢。
“发生了什么情况？”由于事发突然，待连长赶过来后，这个小插曲已是后续。
李同志快人快语，急忙向连长说明，并把那大男孩拉到他的面前作了较详细的介绍：“这是俺们村大宋家的傻大个子，在那儿要挖什么大鱼，我刚才来时瞧见就吼过他了……他老子没了，就今年夏天，大宋到徐州串么亲戚，咦，那么缺德，路上被国民党抓了壮丁。他晚上趁睡觉的时候偷跑，又被发现了。他也是个大个子，那老长腿放开了哪个能追得上？唉，那些狗日的国民党兵丧尽天良，就开枪打啦，人就这样没了……”
“现在的国民党政府真是反动透顶！”这时指导员也赶了过来，听了李同志的一席话，忙不失时机做起了政治宣传，“同志们，都听到了吧，一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子就这样被他们残害了，这是草菅人命哪——像这样的反动政府我们应不应该打倒它，革它的命？”
战士们异口同声：“应该！”
指导员顺势举起了右手，高喊：“打倒国民党反动政府，让人民当家作主！”战士便跟着高呼，气势如虹。
如此高呼三次，连长示意停下，小声同指导员商量：“我看也起到效果了，我们还是赶紧行军吧，就这样？”
“好，好，”指导员满脸堆笑，转而又向大伙高喊，“现在听连长命令，继续行军！”
而此刻，连长的注意力已全然放到了那个大男孩的身上。或许只因他们同是大个子，况且是比自己更高一筹的大个子，无形中便让他对他感到惺惺相惜。他左一眼右一眼，上一眼下一眼，即便色鬼见到美女也不过如此。他一边打量，一边自言自语：“嗬，这小子长的……真是块绝好的材料，要是不当兵真是太可惜了！”
“咦……连长，你可千万不能有这个念想！”哪知此话一出口，李同志立即加以阻止，“他老子没了，现在就他娘儿俩过日子，孤儿寡母的，不成，不成！”
“哦哦……我也只是一说……”连长恍然大悟，却恋恋不舍，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大男孩半下。
“你这小子，大冷天的不在家帮你娘忙活，跑出来挖啥‘大鱼’？”李同志又对大男孩“吼”了，“俺这小河沟里能有大鱼？”
“大爷，有，真有，是条大鲶鱼，有这么长呢。”大男孩边说边用手比划着，看那手势，有二尺来长，若有确实是条不小的大鲶鱼。这小子还挺执拗，继续解释，“俺夏天几次看到它啦，没抓着。八月节后，中午日头低下俺又在这凼里看到它了，它现在应该就钻在这周圈的洞里，俺肯定能挖到。”
“有，有，俺信，但俺说你现在不挖了成不成？”李同志的态度忽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拐弯，“这俺们的队伍也接到了，就有到你家去住的，你现在就跟俺一道把队伍接回家，好不？”
“俺哪有不听大爷的？”大男孩其实挺乖巧，“那俺拿了锹就走，以后再来挖，反正它跑不了。”说完他转身去了。
“噢，那……”连长的视线仍没有离开大男孩，支吾其词，“李同志，我们有安排……到他家去住的？”
“有，有，”李同志连忙回答，“他家一是宽敞，二来他家跟国民党反动派苦大仇深，跟俺们亲，可靠——安排你们……”他略加思索，“应该能让你们到他家住一个排呢。”
“那好，那好！”连长依然深情地盯着大男孩不放，却向一排长使了一个神秘的眼色，“一排长，那就你们一排住他家吧……这小子，好！”他还念念不忘地咕噜了一句。（未完待续）
（2014.4《醉翁亭文学》）




补充内容 (2015-2-3 10:33):
第二章上传在第十二楼~

补充内容 (2015-2-6 10:41):
第三章传在15楼~

补充内容 (2015-2-9 13:44):
第四章传在18楼~

补充内容 (2015-2-14 10:39):
第五章传在２１楼~

补充内容 (2015-3-4 06:55):
第五章传在22楼~

补充内容 (2015-3-15 19:52):
第七章传在23楼　完。

常山人

赞一个！！

正德

此小说已刊载在【山东移民文化研究】第一辑，感谢野马赐稿。

张野马

常山人 发表于 2015-1-31 07:34
赞一个！！

有缘，在哪里都相逢……问好！

张野马

正德 发表于 2015-1-31 08:22
此小说已刊载在【山东移民文化研究】第一辑，感谢野马赐稿。

谢谢！你的我没要稿费，所以我不算一稿多投，但书得多送几本给我~

正德

张野马 发表于 2015-1-31 08:24
谢谢！你的我没要稿费，所以我不算一稿多投，但书得多送几本给我~

欧凯.........

水云轩主人

我也看到了这篇文章。

稻香斋

你爷爷的形象我记忆犹新。

张野马

正德 发表于 2015-1-31 09:09
欧凯.........

7号聚会我参加，顺便带来~

张野马

水云轩主人 发表于 2015-1-31 10:01
我也看到了这篇文章。

感谢老师指导！